普世价值在中国,正在遭遇着一种甜蜜与痛楚和苦涩的尴尬。一方面,学界具有一种敏感的共识,对其探讨充满了学术激情,是一种甜蜜的盛宴;另一方面。主流意识形态则对其采取了拒斥的态度,以一种狭隘的心态,认为,普世价值是来自西方的东西,凡是西方的,就是资本主义的意识形态的产物,是与社会主义的核心价值以及核心价值体系是根本对立的,就应该旗帜鲜明地予以回应,拒绝对其进行探讨和研究,这是一种充满痛楚与苦涩的难言之隐。但不可否认的是,社会主义中国正处在一个走向世界的过程之中,改革开放的实践正在深入进行,国际交往正在不断扩大,这就要求必须面对世界性的思想和文化理念,而普世价值就是世界性的思想和文化理念。这就给我们的国家和政府提出了一个挑战和问题,就是如何回应普世价值的问题。党和政府的领导人也在不同的国家场合坦言要尊重人类的共同利益和人类的共同价值,这也就意味着中国共产党人以宽阔的政治胸怀和世界意识接纳普世价值。接纳普世价值本身就是中国走向世界,扩大国际交往,增进国际交流的思想文化前提。不容讳言,接纳和承认普世价值是全球一体化条件下价值冲突和价值认同的必然产物,是中国对外开放实践不断深入,国际交往和交流不断增强的必然要求,以人类共同利益为依据的和平外交策略的价值前提。另外,抗震救灾的胜利和奥运会的顺利举行,也唤起了国人对人类意识的广泛认同,这也成为普世价值在中国得以认可重要途径之一。这也就意味着,我们必须以一种宽容的态度,对普世价值进行必要的探讨,在马克思主义的语境下,研究普世价值的概念、内容和特点,分析其内涵和生成机制,还其本来面目,从理论上要予以回应。从理论上予以回应,必须要有分析研究,绝不是以简单化的逻辑予以批判,不是以狭隘的心态予以拒斥,以情绪化的色彩予以拒绝,不予理睬。
何为普世价值?普世价值就是基于人性的价值,是以人类共同利益为核心,以人类共同追求为指归的价值。它包括以下三个层次的内容:一是世俗生活层面的价值诉求,如生命价值的健康与安全,物质生活的富裕与精神生活的幸福;二是维系人的生活和社会关系和谐的道德规范,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的道德承诺,孝敬父母、尊老爱幼,助人为乐的道德原则等;三是人类精神的价值理想,如自由、平等、公平、正义等价值目标。由此可见,普世价值不是西方社会独有的东西,而是人类的共同财富,是人类共同的精神家园和终极关怀。
普世价值具有人类性而非意识形态性的特点。在这种意义上说,普世价值是不同国家、不同民族在达到共识和认同后所形成的人类“普识价值”或“普适价值”,是人类共同的精神财富。但人类对普世价值的言说,却是在特定的国家、民族的意识形态背景或语境下进行的,离开了特定的意识形态背景,则是无法言说的。普世价值是在特定意识形态背景下对人类共同价值的言说,言说的话题是人类性的共同关注的永恒话题,言说的具体方式和具体内容却是意识形态的,在言说的背后必然带有特定意识形态所代表的阶级、民族和国家的价值诉求和价值需求。可以这样说,普世价值是一面旗帜,在这面旗帜下面,不同的国家、民族和阶级都在从事着自己所做的事情;也可以这样说,普世价值是一种哲学理念,价值理念或文化理念,不同的国家、民族和阶级对其解释和言说不同,选择的具体途径不同,实现的具体方式不同。普世价值是人类共同的价值追求,不同的国家、民族、阶级和政党也可以以这种共同价值为策略,贩运自己的私货,或进行文化渗透,或进行文化侵略。我们不能说西方国家有因以普世价值为策略进行文化渗透和侵略的嫌疑,而怀疑普世价值本身是有问题的,而不能直接面视的。
普世价值不是西方文化独有的话语霸权,东方文化同样拥有对普世价值的话语权。不可否认的是,普世价值是在西方文化背景和意识形态中提出了的,具有西方国家意识形态的特点;但同样不可否认的是。普世价值的诉求却是全人类的,它超越了西方国家意识形态的局限,成为全人类普遍交往和共同追求的价值目标。西方社会在普世价值的形成和发展中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但普世价值并非是以西方话语为中心的话语霸权,东方国家同样拥有对普世价值的话语权。普世价值也不应当排斥东方文化和印度文化,它应当是在西方文化、东方文化和印度文化等诸多世界文化体系相融合的更高文化形态,是人类共同的精神家园和终极关怀,是人类的最高价值集合和最高价值理想。例如马克思主义的人类解放理想中提出了“人的本质”、“人的类特性”、“人的异化和人性的复归”、“人的全面发展”,等都是基于人性的,都属于普世价值的范畴,“劳动价值论”以及马克思主义所强调的经济利益原则也都是人类最基本的普世价值;邓小平关于社会主义本质的论述,凸显了“富裕”、“平等”的价值理念,科学发展观中所强调的“发展”和“以人为本”的核心价值理念,以及建构和谐社会和和谐世界的目标,也体现了人类追求“和谐”的普世价值;儒家思想所追求的“大同社会”的社会理想,仁、义、礼、智、信,中庸、中和、和谐等也可以视为普世价值的构成要素。上述这些,如果超越了特定意识形态的具体内容,都是人类应该追求的共同价值。因此,我们没有必要说“自由”、“民主”、“人权”等西方文化提出来的价值原则不是人类的普世价值,如果超越了西方文化的意识形态特征,这些当然也是人类的普世价值。马克思主义是在西方文化土壤中生成的,却在中国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不能说没有普世价值。东方文化和西方文化一样,同样具有对普世价值的话语权,况且,东方文化理念的确是解决当代世界发展难题的价值理念,更应该作为人类追求的共同价值理念。
中国改革开放实践难以深入的瓶颈,在于对普世价值的拒斥,中国改革开放实践的持续发展则有赖于对普世价值的认同。社会主义实践发展经历了由社会主义革命到社会主义建设和改革的历史过程,社会主义理论也必然随着社会主义实践的发展而进行理论创新,其理论逻辑必然会发生转换。无产阶级革命的理论,是以分析资本主义生产关系为起点,以阶级性为核心,以暴力革命为途径,以建立无产阶级的国家政权为目标,以无产阶级和人类解放为最高理想。社会主义革命理论的哲学基础是阶级性、实践性和批判性。社会主义建设理论则是以人性为核心,以发展生产力为起点,以满足人民群众的物质文化需要,代表人民群众的根本利益为宗旨,以建构和谐发展的社会状态为目标。社会主义中国的改革开放实践,科学发展观的贯彻和落实,应该以共同人性为基础,代表、体系和实现中国最广大的民众利益和价值诉求,确立以人为本的核心价值观。
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下研究普世价值。社会主义实践是以马克思主义为指导思想的,马克思主义从来都是我们进行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的伟大旗帜,我们必须始终坚持马克思主义毫不动摇,坚持社会主义决不动摇。但在全球化背景下,在国际经济文化交流不断扩大,深入发展的时代条件下,我们不能置普世价值于不顾,直接言明普世价值是资产阶级的意识形态,而对之彻底拒绝,拒不接受,而应该运用马克思主义的立场、观点和方法进行研究,在马克思主义的语境下对之进行解释,分析和研究,作出公正的评价,以宽容的态度和广阔的胸怀予以接纳,作出理论回应。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揭露西方国家及其意识形态借普世价值进行文化侵略和文化渗透的虚伪性和欺骗性,还普世价值以本来面目。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下研究普世价值,一是要把普世价值从西方文化的意识形态中剥离出来,以彰显人类共性和人类共同利益;而是要把普世价值本身与西方国家以宣扬普世价值为借口推行西方文化战略,进行文化渗透和文化侵略的企图区别开来,对普世价值进行研究,准确定位;三是要以马克思主义为主体,以中国传统文化为参照,扩展普世价值的内涵。普世价值不是西方文化的话语霸权,马克思主义和中国传统文化中都有普世价值的价值理念,我们也拥有对普世价值的话语权。我们不能主动放弃这种话语权,不去争夺这种话语权。如果我们不去争取这种话语权,放弃这种话语权,我们就会失去抢占思想文化制高点的机遇,我们同样会沦为西方文化的奴隶,被西方文化所奴役。对这一点,我们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
普世价值与社会主义价值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不是对立的、排斥的关系,而是相容、互补、共生的关系。社会主义革命与社会主义建设,是社会主义运动的两个相互衔接的阶段,但两个阶段所要解决的问题不同,在理论上也表现为不同的形态。马克思、恩格斯创立的科学社会主义理论,主要是要解决社会主义革命的问题,而不是要解决社会主义建设的问题,在理论上是以阶级性为核心的,以社会革命为方式,以夺取政权为目标的。但不容否认的是,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也是以人的问题为理论前提的,以人类解放为根本目标的。当代中国的马克思主义是关于社会主义建设、发展和改革的理论,其理论是以人性为核心的,在本质上是以人为本的,以人为本是当代中国社会主义建设、发展和改革的核心价值观,这一核心价值观除了具有民族价值和实践价值之外,同样具有普世价值。在马克思主义语境中,无产阶级的解放是人类解放的前提,无产阶级只有首先解放自己,才能最后解放全人类。人类解放本身也具有普世价值,只是在不同的意识形态中,解放的方式和途径有所不同,追求解放的方式和途径是不同选择的产物。就此而言,社会主义价值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与普世价值之间,并不是水火不相容的的关系,而是相容共生的关系,社会主义价值观、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并不排斥普世价值。社会主义意识形态对普世价值的讨论和研究,要持有一种宽容的态度,不应该采取全盘否定,一棒子打死的僵化立场。对普世价值的宽容,是一种广阔的世界胸怀,对普世价值的拒斥,则是一种狭隘的极左立场,是落后于时代,不符合时代精神的倒退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