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颜爱语

马明博

    日本著名禅师山田无文回顾一生的禅修经验，总结出四个字：“和颜、爱语”，即要给人好的脸色看，要对人说充满爱的话。在他眼里，这两件事绝非小事，而是“解脱烦恼的人生之道”。即便是生活中人人可为的小事，一旦由禅者上升到道的层面，也立刻变得庄严、博大，让人不由得要多看两眼，试着从中一窥究竟。

    山田无文禅师以“和颜、爱语”的方式，重述了众多的禅门公案。这些禅门故事，对于涉猎过禅的人来说，大多耳熟能详。山田无文的重述，能出什么样的新鲜呢？拿起《和颜爱语》之初，我也做如是想。幸好有这个疑问，我才没错过山田无文禅师的教导。

    在禅门中，有疑问总是好事。起了疑情，往往标志着禅者终于鼓足勇气，不在禅门前徘徊，而是要一门深入了。因此，禅门有言：“小疑小进，大疑大进，不疑不进”。我虽然起的只是小疑情，但也有大收获。

    爱书的人常说，书是纸的建筑。如把《和颜爱语》视为一座纸上建筑，它应该是日本京都天龙寺。曾住持于此寺的山田无文禅师站在山门前，和颜地迎候着每一位来访者。入门之初，他会先递给了你一粒“‘无’字药丸”。

    禅门的“无”，源出赵州禅师。在生活中，“无”可理解为“放下”。针对“佛经太多不知读哪一卷好”的疑问，山田无文禅师重新拈出这个“无”字，将它比作维生素综合剂，集多种营养于一粒中，只要每天坚持服用，自然心神怡然。

    一个禅者的生活，应该像临济禅师说的那样，“随处作主，立处皆真”。这个境界，不容易做到。读到书中的《爱你所到之处》时，我感觉到，山田无文禅师如同拉着我的手，指着天龙寺中的花木说：“把世间的事物都当成你自己，报以爱心，就不会做错事了！”

    禅者的人生，珍重“一期一会”，这是因为人生只有此时此地。在此时此地之间，禅者更要为自己的这张脸负责，读到这里，我明白了“和颜”的重要性。如果能对世间所有的人保持和颜，也许就会像山田无文禅师说的那样，“走到哪里都不失去禅”。

    一路读来，我发现，山田无文禅师的一生经验，概括起来，不外乎“身体是病的容器”、“人总要有一死”、“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不要妄想“把牛放进澡盆”，如能知道“求佛的这个心即佛”，则能“于刹那间发现永远”。

    读到书末，如同随喜参观寺院一周回到山门前。山田无文禅师说了一句“多用善言”，便与我合十作别。禅师的话虽平易，却是“真佛只说家常”。

    古人曾这样总结，“世间好话佛说尽”。佛教的智慧，概括起来，也就是“存好心，说好话，办好事，做好人”。道理人人懂，要真做到这一步，也不容易。所以，当年毛泽东主席说：“做一件好事并不难，难就难在人一辈子都在做好事。”

    掩书之际，我想起书中的一个故事。当年，宗演禅师禅坐时打了个盹。这时，师父走了过来。宗演以为自己要挨骂，没想到师父说了句“打搅了”，就从他身边绕了过去。师父的这句话，直令宗演百感丛生！我想，如果您读了《和颜爱语》，感觉没有收获，山田无文禅师一定也会和您说一声：

    “打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