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联邦政府关门危机的启示（4月12日）
关键词：政治 美国政府 三权分立
在2011年4月8日（星期五）深夜，美国共和党、民主党就政府预算案达成协议，在距离当前临时预算到期仅一小时的最后时刻避免了联邦政府关门。根据协议，美国政府今年的预算开支将削减785亿美元。
据说，这次政府关门危机背后的最大推手是共和党内的“茶党”等保守派势力，他们在共和党内的势力大增将让华盛顿政治局势更为复杂，党争将愈演愈烈。
美国政府的关门危机，原因其实并非某些人认为的是政府没钱了，要说没钱，美国政府早就没钱了，而且美国政府早就债台高筑，“双赤字”已经成为美国社会奉献给国际社会的一张靓丽的名片。如果从难以偿还到期债务就相当于破产这个角度看，美国政府早就破产两次，而且在破产的深渊里越滑越深了，这种破产把其他国家拖向了新形式的殖民化。（详见本人2010年6月7日文章《美国“二度破产”后，要美元还是要人民币？》）
只是那些美国经济的拥趸者，实在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偶像”就此倒下去。就如那个经典的《百万英镑》，虽然大家都知道那个人只有一张百万英镑的大钞，但还是要争相为其提供免费服务；就如一个债台高筑的人，债权人宁愿不让他破产，因为保持名义上的不破产，还能为了未来保留一些念想；而一旦宣告破产，就连一丝希望都没有了。虽然本质上是自欺欺人，但几乎所有人都乐此不疲，包括有颇高教育背景的学者与有颇多责任需要承担的官员。
美国政府的关门危机，其实更多的是阶段性的预算方案没有获得国会批准。换句话说，政府仅仅是国家的掌柜的（相当于现代企业制度中的“职业经理人”），国会才是真正的东家（相当于现代企业制度中的“董事会”）。
当掌柜的所做的预算没有在约定的周期之内得到东家的认可，自然就无法动用东家的一分一毫。所以并不是东家没钱，而是东家的钱在没有说明白之前不能随便动。
之所以即使有钱也不能随便动，是因为财政的钱是全体国民的，而国会就是要替全体国民守好这些钱，让它们都有个好的去处，为自己的国民实现利益最大化。
美国是一个宪政国家，政府一切行为都要依法而定，并受到严格的监督和制约，这包括美国政府的财政预算和开支。
《美国宪法》第一条第九款规定“除依照法律规定拨款外，（联邦政府）不得从国库中提出任何款项，一切公款的收支和（包括）账目应定期公布”。而且为了保证宪法的这条规定能够得到有效的执行，美国特地于1870年制定通过了《反预算过度法》，明确了政府应该如何获得和使用预算，禁止政府超预算花钱，任何联邦公务员违反《反预算过度法》将被处以最高两年的监禁并罚款5000美元，当政府提出的预算得不到国会批准时，政府就应当关门停止运作（紧要部门除外）。
这一点与中国的政治制度就有本质的不同，看上去更像是明朝的内阁制度。
比如小万历虽然名为皇帝，一国之君，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要想多花点银子，在元宵佳节看灯热闹一下，小小地奢侈一把，在没有首辅张居正的首肯的情况下，也无法从户部支出银子来。但偏偏那个张阁老就是不买小万历的账，虽然他贵为皇帝，但皇帝要听太后的，太后则对张阁老的话言听计从，至于张阁老与太后之间是否有染，那样八卦的话题不说也罢。
结果却是在张阁老因病去世之后不久，小万历就抄了曾经像对教父一样膜拜的张老师的家，秋后算账，那之后的将近40年的在位生涯之中，不仅生活极度奢靡，甚至建造了奢华的陵寝，那个太后对那一切竟然也听之任之。
相比之下，中国当代的政治制度就灵活了许多。虽然每年三月初都要在全国“两会”期间审议政府的工作报告与财政预算，但报告与预算被质疑甚至驳回的可能性基本几乎为零。
因而在中国当前的制度下，政府是不用担心关门的，政府官员更不用担心在任期内被弹劾下台的。除非是政府反贪风暴刮过来，无可抵挡而被双规甚至锒铛入狱。否则大可以把国库的钱随意找个名目花出去再说。顺手留下一些给自己，也不用很是担心东窗事发。
虽然政府关门在中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但在美国却是平常的事。
美国联邦政府从1977年到1996年间关门17次，几乎平均每年关门一次，最短的1天，最长的21天。除了联邦政府外，州和县市政府如果其财政预算得不到议会通过也得照样关门。2005年纽约州和明尼苏达州政府关门，2006年新泽西州政府关门，2007年宾夕法尼亚州和密歇根州政府关门，2010年纽约市政府关门。
所以在美国，政治不好玩，政客不仅时刻需要有如履薄冰之感，而且总是有芒刺在背的感觉。
从政治体制的角度来看，美国政府是实行三权分立的，美国政府的几乎一切行为都要受到国会和最高法院的授权、监督和制约。
美国的议会不是政府的橡皮图章，它切切实实地在监督政府，对政府提出的预算方案进行审查，提出质疑，甚至否决政府的预算方案。美国议员也是切切实实在履行作为一个民选代表所应该担当的责任和义务，时刻监督着政府，不让政府乱掏老百姓口袋里的钱，也不让政府乱花老百姓口袋里的钱。
这里面有政党之间相互斗争的因素，看起来似乎保护了老百姓的利益，但实际情况却是扑朔迷离。但是毫无疑问的，美国的议会敢于监督政府，老百姓的钱不会被随便掏走，也不会被随便乱花是法律赋予的权利，政府要想从老百姓口袋里掏钱，就要向民众说明其理由和作用，并且在国会还会经过辩论，老百姓能够从辩论中了解自己的钱为什么要被掏走，这笔钱都花到哪去了，是否有花这笔钱的必要。并根据自己的标准判断其中的是非。然后再根据需要花的钱，依照相应的税收条例，为政府纳税。
但是我们反观中国，几乎从来没有中国的人大代表（无论是全国的还是地方的）否决过政府提出的财政预算，不要说否决，连质疑都没有过，基本上是政府说什么就是什么。
如何纳税，怎么花钱，从预算报告到价格听证会，从流程到审计，大体都是在走过场。
而且中国的人大代表大部分都是政府官员，在人大常委会中居要职的就更为政府官员，这就是中国特色的议行合一政治体制所决定的，立法权、司法权、监督权高度集中，政府官员把持人大，可以自己给自己批钱。即使遇到整肃之风，也会被各种潜规则所保护。
官员自己掌管钱袋子又怎能导致不监守自盗，贪污腐败呢？
美国联邦预算在国会拖延本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这次2011财政年度从去年10月开始以来，联邦政府向国会提交的预算案一直悬而未决，政府已有半年时间在临时预算案下运行。
在2011年国会中期选举中夺取众议院控制权的共和党依仗多数地位，要求一次性解决削减预算问题，并以4月8日临时预算到期施压白宫和民主党，以期实现在中期选举中向选民许下的大规模削减预算承诺，同时力争一举压倒民主党，确认在国会的领导地位，为2012年赢得总统选举奠定基础。
这次美国政府关门危机就是因为其2011年的财政预算依然没有得到国会的通过。在野两党对2011年财政预算的分歧主要是在财政削减幅度上，民主党要求削减330亿美元，共和党要求削减400亿美元。两项方案的预算只相差70亿美元，仅仅相当于联邦政府17个小时的开支，不及2011年财政预算案大约3.7万亿美元开支的一个零头。
仅仅为了只占财政预算0.189%的70亿美元，美国在野两党闹的不可开交，并导致政府的关门。
从长期看，如果政府真的关门，共和党方面更可能受到民众反感。尽管共和党内的保守势力最终接受妥协，但他们在这次纷争中显示出了强大力量，就算今年的政府预算得到解决，此后联邦债务、医疗改革问题以及明年的政府预算等一系列问题都可能引发激烈党争。
但是闹下去，在野的共和党未必会收到切实的利益。
这样的事情，历史上曾经发生过。1994年共和党在中期选举中大胜民主党，1995年共和党在预算问题上对时任总统克林顿不依不饶，导致政府关门。总统连已经安盘好的重要国际会议都因此而取消了，结果民众对共和党印象大打折扣。克林顿在1996年轻松赢得连任。
当下，盖洛普民调机构4月6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58%的美国民众希望两党就预算达成妥协，只有33%的民众认为不应妥协。皮尤研究中心4日公布的民调结果显示，39%的民众认为关门错在共和党，36%民众认为错在奥巴马和民主党，其余民众则认为双方都有错。
政局就在这样貌似民主的局面下继续，虽然并没有让所有人都满意，但也找不到更好的替换方案。
虽然美国的政客都是经过残酷的选举过程中当选，在民众的监督下行使其权利，但在美国这样的“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下，政府不一定被精英中的精英把持，即使是学历不是很高的“半文盲”，都有可能会成为在美国政坛中呼风唤雨的人物。这相比于中国，政府高官动辄硕士博士出身，受过高等教育不同。
中国式的官员更多的却是本本主义，开会基本以照本宣科、洗耳恭听为主，任何议案在审议的时候，都基本不会出现意见相左的情况，那种剑拔弩张，争论得面红耳赤的辩论情况，基本是不会出现的。（详见本人2010年3月9日文章《简论中国式会议与职业政客》）。
中国的政治更多的是和为贵，更多的是力求言辞严谨，无懈可击的布道者的形象出现，对政治更像是一种近乎宗教性的崇拜，任何反对意见都会被斥为异己，没有任何存活的可能性。（详见本人2011年3月15日文章《3%的非赞成票背后的政治改革尴尬》）
从2010年11月的中期选举落败之后，奥巴马的很多事情都不顺，不管是在医疗法案的被质疑，还是贸然介入利比亚局势中，难以自拔，此番又是预算案遭遇质疑。
总统以及其下属的联邦官员们，竟然到了要为自己的饭碗担忧，发愁难以养家糊口的程度，更值得中国人反思。
美国政府差一点关门停业，数十万的联邦公职人员，甚至有丢掉工作的风险，在两党就预算案达成共识之前，很多联邦职员的内心都在惴惴不安于下个星期是否还需要上班。
联邦政府的雇员，很多时候像是中国古代的京官，至少相当于当代中国的公务员，其实其收入也大约仅仅能够养家糊口的，虽然在美国住房与汽车的价格水准，以及很多日常生活压力都远远比不上中国一线甚至二线某些城市的水准，但要想用工作所得去承担一个正常家庭之外的开支，都是难以想象的。
在中国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
中国的情况往往是文山会海之中，歌舞升平之中，在拖延迟缓之中，时光悄悄流走，即使是一张报纸看半天，都不用担心被炒鱿鱼，更要享受优于民众的薪金与福利待遇，不仅是加薪的受益者，更不必担心会被难以承受养家糊口的压力。
相比之下，中国的某些官员不用担心政府发不出工资，不用担心无端被炒鱿鱼，却享受着三公消费，带薪年假等羡煞人的待遇，生活状况颇为让人羡慕。
所以，做中国政治中的官员，幸甚！
贾春宝
2011年4月12日星期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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