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风云(二)
刘少奇挨批 林彪外逃
王先金 编著
第三章 张闻天流放肇庆 (5)
张闻天的子女
张闻天的两个亲生女儿
张闻天18岁时,在父母的包办下与同乡女子卫月莲成了亲。卫月莲先后为张闻天生下两个女儿:大女儿张维英和二女儿张引娣。张闻天离乡时,张维英只有3岁。
她们在上海,隐于民间,从不张扬,过着普通老百姓的生活。由母亲卫月莲抚养长大。
张闻天的小女儿张引娣生于1924年,她出生时,父亲已经到上海去了。她出生后,直到解放,父亲一直没有回过家。26岁前,她没有见过父亲。
新中国成立后,张闻天到辽宁省委工作。1949年的冬天,上海解放不久,张引娣她们接到父亲从东北的来信,问家乡和家庭的情况,还提出让张引娣到东北去和他见面。接到信后,张引娣和母亲、姐姐才知道父亲还活着,而且已经是共产党的高级干部了。她们母女三人商量来商量去,决定先把照片寄去,以便他到车站迎接。
随后,张引娣由丈夫储震寰陪同,一起去东北安东(今丹东)。不料当他们风尘仆仆赶到安东,张闻天又有重任回北京去了。三天后,他们赶到北京,被接到中南海。张引娣从前没有见过当大官的人,在等待的时候蛮紧张的,可是一看到父亲文文雅雅笑眯眯的样子,非常慈祥,再加上刘英妈妈十分热情好客,心里总算安稳点了。她走上去怯生生叫了一声“爹爹妈妈”就忍不住哭了起来。心情很复杂。张闻天眼眶也湿了,摸着女儿的头说:“你就是引娣啊,结婚成家了,好好。现在解放了,妇女也翻身了,我们见面应该高兴,你看爸爸不是很好吗?”
张闻天又对女儿讲:“你们留在北京读点书吧。只有读书,将来才能为国家多做点贡献。”后来还多次对女儿说:“不要老是在家里抱小孩,要勤奋学习。”张引娣虽然心里惦记着娘,但他们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引娣进了黑龙江呼兰工农干校,她丈夫进了华北革命大学读书。1953年毕业后,引娣被分配到外交部当打字员。
张引娣工作后,张闻天就到苏联当大使去了。
1955年,外交部响应中央号召要精简机构,张闻天要求女儿在外交部带个头,为领导干部子女做个榜样。张引娣再一次听从了父亲的安排,准备回上海老家。临走前,张闻天对女儿讲:“引娣,你回上海后,不要对人讲你是我张闻天的女儿,回去自己找工作,今后的路要靠自己走。”
回上海后,很长一段时间找不到固定工作,后来在亲戚的介绍下,才进了上海自行车一厂,在厂部任打字员。
直到“文革”开始,造反派才知道厂里竟然还有一个“彭德怀反党集团”副帅张闻天的女儿。张引娣便被下放到车间劳动,做了9个月最吃重的装配工作。
张闻天在延安时,曾派人到上海接两个女儿去延安,可是她们的母亲不同意,没有去成。因为当时她们家里是很苦的,父亲离家多年,不知去向。她们的娘是一个农村妇女,种田为生,养大两个女儿不说,因为是“共匪”的家属,还常常担惊受怕,母亲舍不得也不放心两个姑娘出去。
张闻天离家出去参加革命时,他的大女儿张维英才三岁,小女儿张引娣刚刚出生。
国民党知道卫月莲是张闻天的妻子,卫月莲常被国民党政府传讯,要她讲出自己丈夫的去向。日伪统治时期,她被抓去关入大牢,遭到虐待摧残,幸得她在共产党领导下的淞沪五支队的弟弟卫民搭救才脱离虎口。上海解放前,国民党南汇县县长在一次会议上叫嚣,共匪头子张闻天的家属就在这里,应予满门抄斩。她们母女闻讯后,吓得不敢在家里住了,只得东躲西藏过日子,有好几个月干脆露宿野外。卫月莲担惊受怕,受风寒得了一场大病,险些丧命。一直到解放,她们才算过上了太平日子。
解放后张闻天到上海,帮助卫月莲还掉了部分欠债,以后又每月寄给她80元生活费。“文革”开始后,张闻天受到迫害,无法再寄才中断的。
1951年张闻天有公务到上海,住在上海大厦,他写信要大女儿张维英去见他。在上海大厦门口,张维英对接待处的同志讲是来找父亲张闻天的,便立即被带到了楼上。不一会儿,只见一个高个子、戴眼镜的人从房间里走出来,接待他们的同志指点他们:“这就是你要见的中央首长张闻天同志。”张维英一时难以相信,也不敢相信,竟呆呆地立在那里说不出一句话来。当接待的同志再一次介绍时,她才流着泪走上去叫了一声“爹爹”。张闻天望着女儿也哭了。
晚上,张闻天去看女儿,他对女儿说,自己很早离开家乡,但心里十分想念父母和女儿,说到动情处,还流下了眼泪。他们父女俩一直谈到深夜,张维英忍不住向父亲提出能否在上海给她安排一个适当的工作。
张闻天对女儿讲:“你还是在农村好,种种地,照顾好母亲和孩子,不是很好吗?你小孩多负担重,让大女儿秀君跟我到北京去吧。”1955年,张闻天将张维英的大女儿张秀君接到北京读书,一直读到初中才回来。
张维英的丈夫是进门女婿,他们有七个孩子要吃饭读书,生活相当困难,他们都自己克服了。
“文革”开始后,父亲又一次从女儿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他们无从打听消息,一别又是十多年,直到张闻天由广东肇庆迁居无锡后父女才又见上面。张闻天这年已经76岁了,有一天午饭后,张维英在纳鞋底,张闻天过来劝她:“不要纳了,你劳动了一辈子,休息休息吧!子女们的穿着让他们自己去考虑。”张维英那时没有正式工作,就在父亲身边帮他做家务,这样前后大概有两个月,她每天起得很早,洗衣服、烧饭、劈柴、揩窗、拖地板、翻被子,她从来没有服侍过父亲,这时能尽到一个女儿的心意,蛮高兴的。张闻天感慨地对女儿讲:“没有工作反而好,有了就要牵连到你了。”
那时,张闻天年事已高,而且身患重病,但因为有子孙小辈在身边,他像一个普通人家的爹爹、爷爷一样,享受着难得的天伦之乐。
独子军垦战士张虹生
虹生是张闻天和刘英的独生子,1939年出生于新疆。1942年新疆军阀盛世才投靠蒋介石后,派兵追捕被他请来的中共人士。张虹生的母亲刘英在党组织的掩护下紧急转移到苏联。陈潭秋、毛泽民等领导人被捕关押后英勇就义。年仅三岁的张虹生来不及转移,与程独伊、邵华等几个娃娃一起坐了牢。幸亏他们身份没暴露,到1946年国共和谈时,经党组织营救出狱,被送往延安与父亲会合。但到了延安后,父亲已经被派往东北工作,父子又是天各一方。
1948年,东北局势日趋稳定后,张闻天向组织上要求把孩子送回身边。
一位警卫员带着张虹生,开始了寻找父亲的征途。在根据地的敌人阵营间穿插迂回,足足走了大半年时间,张虹生才见到爸爸和妈妈。
新中国成立后,张闻天被任命为驻苏大使,小虹生和母亲一起随你父亲去了莫斯科。一年之后,父亲回到国内,在外交部任常务副部长,小虹生被安排在北京101中学读书,每周回家一次。
在儿子眼中,父亲自解放后,“官越做越小”,但殚精竭虑地工作热情丝毫不松懈。
1957年,18岁的张虹生高中毕业,在父亲张闻天和母亲刘英的支持下,报名去北京郊区青年农场“做新一代的农民”。张闻天就让他响应党的号召去农场劳动锻练,一去就是两年多。1959年夏,他以优异的成绩考入北京师范学院中文系。当年的庐山会议上,父亲张闻天被打成“右倾机会主义分子”和“彭、黄、张、周反党集团”成员。
当张虹生回到家,所见到的父亲却依然神态安详,如同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虽然不知道详情,张虹生毫不怀疑毛主席是对的,父亲错了。
1961年冬,中央制定了“家业政策七十条”。根据上头安排,大学文科学生赴农村帮助“整社”。张虹生被分在京郊东坝公社园林五队,是个种菜的生产队。张虹生看到:群众苦不堪言。
张虹生想起了父亲对农村“虚报浮夸”现象的激愤之言,觉得父亲说的话并没有错,“共产风”刮不得了!园林五队共96户人家,张虹生走访了一遍,倾听社员的呼声,大家都希望解散食堂,把口粮分到户。这在当地没人敢做主,血气方刚的张虹生召集全村群众开大会,宣布解散食堂。此言一出,农民们高兴地拍红了巴掌……
张虹生因为“自作主张”,被提前调回了学校随后,“上纲上线”的批判接踵而来,主要罪名是“右倾”,挖其根源是“跟你父亲一样”。最后他被定为“坏学生”,校方处理意见是“勒令退学”。
1962年,23岁时张虹生,离开学校后在北京很难找到工作,“政治表现”这一关过不了,他向父亲提出,他生在新疆,还是去新疆生产建设兵团吧。刘英找到王震将军,王震把张虹生送到农一师去劳动。农一师是当年南泥湾359旅的老底子。张虹生做了整整15年的军垦战士。
读过大学的张虹生不能忍受的,并不是自然环境差和劳动强度大,而是离京仓促,没有带什么书来看。偶然的机会,他听说团政治处宣教股有书,便上门求借。
宣教股有三个成员,最小的是不足18岁的廖慰训。别看这个清纯可爱的川妹子模样乖巧,个性却很倔强。
1961年,正在成都念高中的廖慰训看到报上介绍新疆农垦的文章,便和两个女同学一起给农一师党委写了封信,坚决要求支边,农一师回信表示热烈欢迎。于是,这三个省重点中学的女生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办理迁户手续到了新疆。
廖慰训开始感到奇怪:一个农垦连的民工,怎么会这样喜欢看书?后来她得知,张虹生是北师大学生,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有廖慰训在办公室,张虹生借了书就舍不得走,天南海北聊得起劲。他对这个川妹子情有独钟。
1966年,“文革”开始。在张虹生万念俱灰的时候,廖慰训的鼓励和帮助,是他最大的精神支柱。
在廖慰训的坚持下,她向组织打的结婚报告终于被批准了。于是,在那艰苦的环境下,他们结婚了。次年大女儿出生,张虹生给她取名叫冬燕,冬天的燕子向着南方,寄托着父母亲对家乡的思念。1968年5月,张虹生回到北京探亲。
北京的家被抄了几次,已经不像样子了。张虹生看到年事已高、体弱多病的父母,仍然承受着被揪斗的痛苦折磨,禁不住悲从中来,泪水盈眶。饱经忧患的张闻天和刘英关切地询问张虹生的个人生活,叮嘱他要善待媳妇,听说儿媳妇要买个半导体收音机,张闻天便把家里的小型台式收音机送给他作纪念。
就在这个月,张闻天和刘英突然被“监护”起来,受到审讯和逼供的非人道摧残。专案组负责人找到张虹生谈话,叫他划清界限,公开宣布与张闻天脱离父子关系。张虹生不吃这一套:“父子关系怎么可能脱离呢?就是一万年,他也是我的父亲!”
张虹生坐火车回到新疆后,就被“隔离审查”。他的家被抄了,价值五块钱以上的东西都要登记,就因为他拿了家里的半导体收音机,落下了“转移父亲财产”的罪名。
1969年7月,张虹生的小女儿出生了。1970年7月廖慰训去广东肇庆看望张闻天和刘英老人。仍被“看管”的张闻天和刘英几乎与世隔绝。看到儿媳和孙女,高兴得合不拢嘴。廖慰训决定让孩子留在他们身边,这让身处逆境的张闻天和刘英十分欣慰。
1976年7月1日,张闻天突发心脏病去世的噩耗传到了新疆。张虹生赶到无锡,他捧着父亲的骨灰盒泪流满面。“四人帮”竟然不许召开追悼会,骨灰盒的名字没写张闻天,还是写着“张普”。
1976年10月,“四人帮”被粉碎。11月,根据政策,张虹生夫妇调到了南京晓庄林场工作。
1979年8月,张虹生陪同母亲刘英,在北京参加党中央为张闻天召开的追悼大会。同年,张虹生也被彻底落实政策,他被调入南京大学图书馆工作,廖慰训随后调入大学搞行政工作。
2002年3月份张虹生从南京大学图书馆退休后,在家里和夫人一起看看书,读读报,养花莳草,淡泊怡然。
在虹生的印象中,父亲是个严肃的人,对他这个独生儿子管得很严,从不许儿子因父母的地位而沾上一丝骄气。
孤女不孤:养女张小倩
张小倩虽不是张闻天妇女的亲生女儿,但在张闻天身边的日子,却比其亲生儿女都长。
有关收养张小倩的情况已在上面已有介绍。
张小倩后来回忆说:“爸爸妈妈在生活和学习上对我太好了,但在思想教育上,却又是十分严厉的,从不让我乱花一分钱,浪费一粒粮食和一张纸。”
张闻天妇女受到迫害被下放到广东肇庆,年仅10岁的小倩也被带了去。
1975年8月23日,张闻天经过中央批准,离开流放了6年的肇庆,迁居无锡。小倩也进入无锡师范学校读书。
此后,小倩被分配到远离市区的无线电厂工作。
就在小倩刚开始自食其力的生活、准备好好报答父母恩情的时候,1976年7月1日,养育她成长的父亲心脏病猝发,不幸去世。不久,小倩和妈妈刘英回到了阔别十年之久的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