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两会消息,今后5年,北京将调控人口规模,配置进京户籍指标。北京市政协委员、中国人民大学国学院副院长袁济喜就此建议,应该努力减少外来人员盲目进京,对黑车等灰色行业和无目的进京人群加强管理。他还说,缓解北京人口压力,“不能纠缠于个人情绪”,“以为北京进行人口调控是在排外的想法是似是而非的,或带有蛊惑性的”。(《新京报》1月17日)
北京有点堵,这种“堵”不仅是指摆满了环路的小汽车。“车堵”的根源在于“人堵”,人的过度聚集、发酵,让整个城市大汗淋漓。于是,便有了治堵。此前是限制外地车盲目进京,以治理道路拥堵;现在,则是减少外地人盲目进京,以治理人口拥堵。而且,政协委员还一再让大家不要发泄个人情绪,不要被“蛊惑”,这是一种真正“出于公心和理性”的治理思路。
我是真诚地愿意听从劝告的。想想看,外地人一旦“盲目进京”,不仅给北京添乱,自己的幸福指数也不高,何苦来哉?然而,问题好像没有那么简单,在“盲目进京”的问题上,有几点悬疑需要请教请教。
一个疑问是,怎样才算“盲目进京”?谁来认定?如何劝告或者驱逐?
学者廉思关于北京、上海、武汉等大城市大学生“蚁族”的调查何以引起广泛共鸣?除了其调查深深触动了当代城市寄居者的隐痛之外,更以无可争辩的翔实数据揭示出一个时代的精神断面。“蚁族”,神形兼备、神完气足。尽管也可能属于“盲目进京”,但是,这个群体在学者的调查中眉目清楚,内涵外延规规整整,并无半点游移模糊的地方。以此反观袁委员所列举的“盲目进京”人员,则不免令人不得要领。
袁济喜委员举了一些例子,“比如车虫,开黑车的,从事非法行当或类似的,小广告行业”,等等。袁委员没有披露调研的空间范围,也没有说明调研的时间跨度,其所涉及行业的分类也不清晰,只是笼统说来。即便是从这些随兴例举的情形看,也是不严谨也不周全的。表述模糊,语焉不详,没有时间,没有地点,多是凭印象、凭街谈巷议而发出的泛泛而谈。很难想象,建立在这样随意的“调研”基础上的建议能够让人信服。
缺乏清晰确定的目标群体,就匆匆忙忙下结论,甚至暗示公权力进行干预、驱逐,这样的思路十分危险。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袁委员至少应该先建议有关部门进行全面调查。一项社会政策的出台牵涉甚广,容不得半点草率。在”盲目进京“的问题上,不仅袁济喜委员无权认定,职能部门在没有调查的情况下页无权率尔断言。
再一个疑问是,什么叫“纠缠于个人情绪”?如何回归“公心和理性”?
可能是注意到了社会情绪对北京限制人口的反应,袁委员呼吁人们的“公心和理性”,告诫大家不要拘执于“个人情绪”,这不免让人困惑。公众对一项社会政策表示关注,或者说表达一些不甚满意的声音,这本来就是权利的正当表达,何以就成了“纠缠于个人情绪”?事实上,社会公众对公共话题的关注和讨论,正是社会的“公心和理性”所在。如果大家对某一项公共政策都噤声,那才是最大的“纠缠于个人情绪”。
一个社会的公正与否、理性与否,并不取决于公众是否“纠缠于个人情绪”,而是恰恰在于每一个个体都有权利表达个人的诉求,也在于每一个个体都有权利到任何一个想去的城市生活。当然,城市有权利通过公共政策表达对某一人群的好恶。只是,这种好恶绝对不能以“公心和理性”之名而行歧视和驱逐之实,更不应该以污名化的做法剥夺人们追求幸福生活的权利。
置此语境之下,所谓的“盲目进京”,不过是彻头彻尾的伪命题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