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希全的诗


《标   点》

 

  是否借用一个七岁孩子的目光

  来打量这个世界?!

  哦,说世界可能太大了,就说

  语文课本上这段春天的景物描写吧:

  山如何,水如何,树如何

  田野如何,道路如何

  蜜蜂如何,喜鹊如何——

  七种景物,应该用句号断开

  但这个七岁的孩子却不是这样

  他刚刚学标点,他只在结尾用句号

  他在中间用逗号

  哦,一个小小的奇迹出现了:

  七种景物没有停顿,而是紧紧

  连在一起,这迫使你屏住呼吸

  把它们一口气读出

  哦,这一刻,孩子的目光是对的

  他写下的逗号是对的

  七种景物连在一起,响成了一片

  七种景物不再孤零,仿佛终于

  放下心来……

  这个七岁的孩子

  带给我们更多的惊讶

  他说:“这些逗号,像小划桨

  不停地划……”

  哦,在这个孩子小小的脑海里

  一定展现出这样的一幕:

  七种景物,被划向了江海的下游……

  这一刻, 你是多么羞愧

  连七岁的孩子都不如

  是吧,是吧,我也一样——

  

《回   应》

 

  晨光初露,我不禁说出:“天亮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的清晨

  我喜欢用最平淡的语气说:

  “天亮了……”

  我喜欢母语中的这三个字

  它们的朴素、自然和真切

  使我感到

  平静和安心——

  在北京西城区这座居民楼的二十层

  在这个房间朝东的窗户旁边

  我用最平淡的语气

  又一次说:“天亮了……”

  晨光中,生活的一幅缩影在呈现:

  远处田野中的那些昆虫

  一些忙于筑巢,一些在草尖上游荡

  一些背井离乡,走向了远处……

  我也看到了那些早起的人

  他们如果抬头,一定也会看到我:

  真的像一只无处可去的昆虫

  悬在高处,身体时暖时凉

  光线还有些暗,再过片刻

  我才能看清其他的景物

  此刻,我所想不多,我不寻求

  那些迷离的、附加给生活的寓意

  远处的昆虫们,仿佛蛀空了

  最后的夜色,万物又拥有了新的一天

  昆虫们仿佛在引导,在说:“天亮了……”

  我禁不住又一次回应:“天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