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谈谈最基本的东西:什么是价格。我们这次从一个实证的市场模型来推出价格概念。
以下图示一个一般的2+2市场的模型。
经济学家坐在两个私有权领域的交界线上作中立的观察统计,计量任意时刻累积变更所有权的A的数量和B的数量,也就是A、B两种商品的累积成交量Qa和Qb。在图中就是A和B穿越所有权分界线的累积量。
请注意,Qa和Qb都是存量,而非流量。或者形象地说,我们假定两种商品都是各自放在一条输送线上来完成输送移交的,在两条输送线上各自安装一个计数器,用来记录流过的商品数量。两个计数器上显示的数值就是随时随地观测的累积通过量(交易量),是对应于时间变量t的,即存量。
“输送带”只是个形象比喻,代表任意一种物流方式。所有权分界线是实际存在,但是这里的物流,并不一定是实际的商品流动,只是代表所有权的变更。例如金乡的大蒜被货主存在第三方的冷库里,经常不需要从冷库里搬进搬出就整库的大蒜易主了,买方继续存放在这个冷库里。就这样不动窝地被轮番炒卖,价格也不断上涨。
“计数器”是现实存在。你看一看交换双方商家的会计报表就知道了,那上面应该随时可查到收入的量和库存的商品数。股市的电子屏幕上随时提供成交量和成交金额这两个值。现在交易都用电脑了,电脑的程序里就有这个计数器,它可以随时提供累积销售量和累积收入量这种数据。
我们把同一个时点t上得到的Qa、Qb作为一个坐标点(Qa,Qb),建立一个平面二维直角坐标系Qa-O-Qb。随便哪一个作为纵坐标或横坐标都无所谓。
显然,在这个坐标当中,由(Qa,Qb)构成的曲线理论上一定是起于原点o,而且注定是表现为“水表数”性质(《西方经济学的终结》,中国经济出版社,2005),如果其中的商品是“流体”,如水、电、煤气等,计数器就变成真正的“水表”了。“水表数”的一个重要的性质是只增不减,即数学上的“单调递增”。
无论商品是连续计量的,还是量子式的按照某个特定单位计量的,都不影响宏观的分析,宏观上,如果我们把市场看作是足够大,交易者足够多,则交易看作是足够密集的,数据可以看作是连续的。
某一笔新的交易发生时,产生一对新的交易量数据δQa、δQb,新的坐标点就是(Qa+δQa,Qb+δQb),如图所示:
大家不难明白,δQb/δQa就是所统计到的那一笔交易的价格。
说到Qa、Qb作为纵横坐标的随意性,这是要提醒读者,价格的表示是相对的,即可以如上表述为P=dQb/dQa,也可以把坐标系颠倒过来,表述为P=dQa/dQb。
街口卖西瓜的王婆老公中午叫卖“一斤四毛”,傍晚王婆的叫卖词变成了“四斤、四斤”(即一元四斤),说明他们是非常正常的市场参与者,他们非常清楚经济学的最基本、而经济学家最迷糊的概念“价格”是什么,不过就是“1斤西瓜:4毛货币”或者“1元货币:4斤西瓜”,做除法的结果是“0.25斤/毛”或者“0.25元/斤”。买瓜的人也都懂。
δQb /δQa是图中直线段mn的斜率。如果成交足够密集,统计足够密集,或者说,曲线上任何一点的斜率就是这个市场上A、B两种商品的当时的交易价格。
对于繁荣市场上无限密集的交易来说,上述曲线可以看作是微积分理论上的连续曲线。δ可以直接写为d,即价格P=dQb/dQa。
如果我们把上述装在商品输送带上的两个商品计数器的数值直接用电脑描述成上述曲线,我们就会直觉地得到这样的结论:曲线的当前点(末端)的斜率就是当时的价格。
如果我们把B商品向甲的所有权领域的流入量看作是甲的“收益”,而把A流出甲流向乙的量看作是甲的“支出”的话,则这个曲线末端的斜率,恰恰就是所谓的“边际收益”,即最后一个支出带来的收益。
这就是经济学上的一个基本概念:边际收益(MR)就是当前价格(P)。
MR≡P,这是一个正确的结论,其实不过是对价格概念(P=dQb/dQa)的另一种解读,需要强调的是,因为仅仅是换了一种解读方法,它是恒等≡,而非有时等有时不等。教科书上说有时等有时不等,那是因为写教材的人根本不懂得什么是“价格”。
需要注意的另一点是,只有相互交换的两种商品之一为货币时,这里的MR才与微观经济学当中的MR概念完全一致。或者是,微观经济学当中的MR是一个仅仅针对“货币购物”这种交易情景的一个特例或狭义概念。
那些基于含混不清的价格概念的一切经济学结论都可以从经济学当中删除了——不要删除到回收站里,直接清除就行。如果你不怕麻烦,那就送入回收站后再清空之。
以上的价格概念与边际收益概念完全出于实证。在《西方经济学的终结》当中提出,并在之前的多个帖子当中也有类似表述。
运动学是谈论速度问题的。价格运动学当然是谈论价格变化的速度和方向的,这一点想必也是市场交易者和观察者非常关系的问题。
我们对价格定义式P=dQb/dQa的分子分母同时除以微分时间dt,得到:
P=(dQb/dt)/(dQa/dt)
分子dQb/dt和dQa/dt分别是两种商品在各自输送带上的流动速度,而且是瞬时速度不是平均速度。如果我们一定要把其中一种商品的流动称之为“供给”,而另一种谓之“需求”的话,上式就给出了另一个价格表述:价格就是供求速度之比。或者说是两种相互交换的商品的对流速度比。
请注意,“供求速度之比”当中的“供”与“求”,不是如你在传统的微观经济学教材里看到的那种针对一种商品而已的供、求。更准确的说法应该是“价格是交换的比例”。
瞬时速度是存量,不是流量。经济学说供求决定价格,也知道供大于求、供不应求这些词语,似乎窥视了价格概念的内涵,不过没有一个经济学家说得清楚,决定价格的那个“供”和“求”是什么,很多时候将之误当做是流量概念,而不是存量概念的供求速度。价格本身是存量,不可能由流量的供求所决定。
在运动学的角度,如果要论及价格的变化方向,其实不是经济学家的事情。如前所说,价格有两种截然相反的表示方式,对交易双方的意义也恰恰相反。自古买卖心不合,一个漫天要价,一个就地还钱,经济学家站在中间,不要去评说那种比值越高越好或者越低越好,免得自讨没趣。
《西方经济学的终结》指出交易与第三方无关,经济学就是第三者,是中立观察者,不是利益中人。无论以何种比例成交,那都是甲乙双方谈判协商妥协的结果,必是双方都接受的一个比例,是你情我愿的事情,无须外人评说。
方向问题不谈,我们就谈谈变化速度的问题。如果引入“加速度”的概念,即价格的变化速度是供求的加速度,有点过于繁缛了。我们从供求速度的层面完全可以把问题直接说明了。
需要明白的是,市场这玩意不是自然现象,商品A或者商品B无论在交易之前之后都是有主人的,也就是说,商品的流动并不是一种物质的自然运动,而是一种人为行为,商品是被人搬运走的,不是它自己长腿或在重力、压差之下流走的。物品不会自行到市场上去。
由于有一个商品的归属的所有制问题在这里,所以,商品交换这种人的行为会不会发生,以多大的速度发生,就变成了一个行为学问题了。所以,研究商品流动,不可以将之作为一个物理学问题看待,而是要将之作为一个行为学问题看待。
商品流动不仅仅是人的行为,而且是人的操作行为(对应于反应行为),操作行为是基于价值判断的(反应行为基于本能),之所以甲愿意用δQa的A去换乙的δQb量的B,是因为他觉得合算——即δQb量的B的价值一定不小于δQa的A的价值,这个交换是对自己有价值增值的。对乙也一样。
不要再谈论交易是“等价交换”这种观点了,“等价交换”等于说交换者在做无价值增量的行为,这等于是嘲笑交易者是傻子,是非理性人。其实熙熙攘攘的市场上没有一个是傻子,起码不会比经济学家傻。
人的行为的发生与否基于这样一个公式:行为=愿意*可能。“可能”或者“不可能”比较客观,如拥有商品的量或者生产制造商品的速度等等,而愿意不愿意就取决于对对方商品的偏好了,这是一个价值判断问题。即便是某种商品的生产者可以生产,也不见得他就愿意生产,如农民会因为对粮食与货币的交换比例不满意而减少种植,如欧佩克会因为觉得石油与美元的交换比例不划算而限产等等,不是欧佩克没有石油了,而是它不愿意给你,或者说你不愿意按照他认为合理的价格去消费。
所以,供给速度是愿意以多快的速度提供交易的支付的问题,而不是有多少或可以生产多快的问题。人们经常谈论产能过剩的问题,其实就是只看到“可能”忽略了问题的另一个方面“愿意”。钢材市场交易清淡(交易行为没有发生),不是产能过剩的问题,而是交易双方没有就交易比例达成一致的问题,即“愿意”的问题。如果认为不能从交易当中获益,自然就不会有交易的意愿。
由于供、求行为涉及到价值判断问题,而价值判断是因人、因时、因地而不同的,所以人们不可能对众多的、不同的市场参与者(价值判断者)未来某一时点对某种物品的价值判断做出测度,因此,价格的运动是非常难以把握的,所以我也从不相信任何价格预测。
写这个帖子的时候电视上正在讨论大蒜的价格。政府的有关人士以及大蒜协会的人士都在担心大蒜价格的大起大落导致蒜农和消费者的利益受到损害,希望有关方面能加强信息披露和沟通,达成一个产销平衡价格平稳的局面。我看这只是可笑的幻想,不相信有人能对未来有多少人愿意吃多少蒜的需求速度而得出值得信任的结论,也不相信有人能制定出什么公平合理的政策鼓励什么人或者限制什么人种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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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为事件的行为学逻辑 http://www.jjxj.com.cn/news_detail.jsp?keyno=132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