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秀兵马未动,攻心战先行。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既然你王郎可以对外谎称自个是刘子舆,那我同样可以对外谎称手握百万大军。
几乎就在一夜之间,巨鹿郡内忽然张贴了众多檄文,檄文称:大司马刘公率城头子路、力子都兵百万之众,从东方来,击诸反虏!
片纸檄文,重逾千均,甚至不难想象那些质朴的吏民对此的反应。
一开始,还有人纳闷地问,这大司马刘公,何许人也?
答曰:刘秀。
刘秀又是谁?
答者不屑地一撇嘴,“昆阳之战晓得吗?”
问者点头不迭,晓得,当然晓得。
刘秀,便是昆阳的刘将军!
问者发了慌,“啊,上次他三千人干掉百万人,那这回他带来百万大军,又能干掉多少人?”说完,掰着手指头计算了一阵,差点哭了出来,“我的个乖乖,能干掉三亿多人!到哪儿找这么多人去?咱们子又有子,子又有孙,子子孙孙无穷匮,也不够人家杀的呀!”
他们忧伤地围观着墙上的檄文。檄文表示压力很大。
人心于是散了。
与信都毗邻的堂阳,成为刘秀攻占的第一个目标。入夜时分,刘秀率众进入堂阳县境,命令人手一支火炬,并刻意拉长队列,喧哗鼓噪。城中守兵远远望去,但见城外火光冲天,无边无际,人声嘈杂,无休无止,果然一副百万大军来袭的阵势,顿时震惊惶怖,毫无心思抵抗,开城而降。
堂阳既下,接着轮到昌城。昌城人刘植聚兵数千人,实际控制着昌城,不等刘秀进攻,便已主动遣使来迎。刘秀大喜,拜刘植为骁骑将军,拜其弟刘喜、从兄刘歆为偏将军,皆封列侯,仍使刘植领其旧兵,一路从征。
再攻贳县,又是轻松拿下。此时,恰好耿纯举宗族宾客二千余人,其中老弱病残者,更是带着棺木上阵,前来投奔。刘秀更喜,拜耿纯为前将军,封耿乡侯,其从弟耿、耿宿、耿植皆拜为偏将军,使耿纯领兵为先锋,再攻宋子。宋子是耿纯的老家,听闻耿纯前来,不战而降。
再攻下曲阳,又降之。刘秀下令继续北上,攻打中山。部下皆感困惑,正主王郎明明在南方的邯郸,为什么反而还要北行?刘秀答道,北方附王郎未久,趁其根基未深,一击可以建功。不先平定北方,蘧而南攻邯郸,是为腹背受敌,自陷于绝境。我与朝廷,音讯久隔,想来待我平定北方之日,朝廷援兵也必将大至,届时两路夹击,王郎死无地也,是为万全之计。部下叹服。
于是北上再攻中山。耿纯命从弟耿、耿宿返回老家宋子,将家族房屋烧了个精光。刘秀听闻大惊,问耿纯道,“何为此举?”耿纯答道,“窃见明公单车临河北,非有府臧之蓄,重赏甘饵,可以聚人者也,徒以恩德怀之,是故士众乐附。今邯郸自立,北州疑惑,纯虽举族归命,老弱在行,犹恐宗人宾客半有不同心者,故燔烧屋室,绝其反顾之望。”
刘秀叹息久之,对耿纯道,我欠你的。
要温暖一个人的心,话不在多,这样一句便已足够。
子曰,惟名与器,不可以假人。也就是说,要想笼络人心,赏钱封地,都没问题,惟独官爵,却万万不能滥封。一般而言,子总是对的。换而言之,子有时候也是错的。此时的刘秀,正如耿纯所言,要钱没钱,要地没地,他手中可以用来笼络人心的,就只剩下名与器。与其把名与器留在手中白白长蛆,不如拿来投资交易,所以,自反攻王郎开始,刘秀一改先前对名器之慎重,将军随手便封,列侯张口就给,反正都是无本生意,虚衔而已。我给得痛快,你拿得开心,除此之外,我还不夺走你的兵,我的就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如此名利双收的好事,自然对河北豪杰充满了吸引力,于是纷纷带着宾客前来归顺。
及至刘秀进拔卢奴,北定中山,部队规模已达数万人,声势大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