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学院的第一届毕业生


 

送别毕业班

 

国学院第一届学生就要毕业离校了。昨天晚上,班级举办最后一次联欢会,会议中途改变了欢快的气氛,述衷肠成了主题。我向来不会应付这样的场合,为了避免受到气氛的感染,尽量少去看他们。他们泪流满面或者掩面而泣,两位老师说着说着也泣不成声,至少是强忍哽噎完成讲话。同学就更不用说,每位讲一番话,很多人都是伴泪而言。我知道背后是泪海一片,尽可能地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的果盘上,其实我也不知道都吃了什么,反正一盘水果最后所剩无几。

不能在同学面前流泪,这是自我目标。

零四级是国学院第一届学生。零五年十月国学院宣布成立,同时在新生中招考一年级,在全校的二年级中招考二年级。经过笔试和面试,零四和零五同时进入国学院。本硕连读,零四级在国学院其实只学习了五年,好在全校一年级多是公共课,专业上没有什么影响。如今,零四级就业形势很好,全院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师生发言都说,零四级伴随国学院一同成长,这是确实的。

办国学院,尤其是从高中毕业生中招收学生并实行本硕连读体制,在中国,人民大学是第一个吃螃蟹的。因为考虑到现有本科教育中师生关系的疏离,所以国学院设置了导致制,从大学三年级开始,每位学生都根据自己的兴趣选了导师。虽说是双向选择,现在的事情其实是学生选老师,没有哪位老师会拒绝同学的选择。国学院同学大约最高兴的就是这一点,师生关系密切,不管是学习还是生活,有一位可以随时请教的老师,不必自己在黑暗中痛苦摸索。当然同学的关系更是密切的,尤其是国学院提供的游学机会,让同学不仅游历了名山大川,也在旅途中相互了解,增进友情。

07年开始,我领部分同学做课题《唐五代基本史料编年考证》,一般选择周日,十几个人一整天的时间在国学院的会议室工作。会议室对面,是诸葛忆兵老师的办公室,他的学生是新风雅诗社的召集人。我们做研究的时候,有时会与他们的诗社活动时间重合,于是偶然打开会议室的门,会听到他们那里的诗歌朗诵之声。在走廊不远的学生活动室,时常有古琴班的活动,或者琴声悠扬,或者是三两声拨弦,在寂静的走廊中这会让人精神一振。也是周日,在国学院的另一个空间:西域语言历史研究所,几年来,沈卫荣教授都有一个读书班,读西夏文,读梵文,读藏文,或者利用远程设备与加拿大的谭上师就藏传佛教问题进行对话。我的工作在晚饭前结束,晚饭后这个空间通常归陈璧生老师使用,他领导的一个读书班,以儒家经典为阅读对象,《论语》和《孝经》都读过了,现在好像在读《礼记》。诸葛忆兵也有一个读书班,是高级的论文报告,有谁论文写成了在班上宣读,然后大家讨论。梁涛好像也有一个班,是以出土文献为研究对象的。

国学院的学习气氛,这是一个切面。有时我想,如果不是笔拙,可以写一篇《国学院的星期天》,把这些事很文学地写出来,一定很有意思。这些学术活动都是业余性质的,高校的老师和学生,从来不是八小时工作制。

在这些读书班上,零四级都是主力。现在,他们要远走高飞了,就如同嫁女一样,多少年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一天,而这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又不太适应。

大学的生活和友情,似乎永远是最重要的。此前,人尚未成熟,不懂爱情。此后,太成熟了,激情已经远离。大学是人生最重要的起点之一,那些同路人,因此会成为终生的朋友。看见眼前的这些年轻的学子,想起很多年前的自己,循环往复的人生,在不同的时空下纷纷上演。

沈卫荣老师被同学称作“沈大帅”,不是“元帅”之意,是“大帅哥”之意。他在同学讲话完毕之后,又追加讲了一句话:“你们,让我感到,做老师很值得”。

这也是我想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