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涵养是我的私利
为什么看见你弟兄眼中有刺,却不想自己眼中有梁木呢?你自己眼中有梁木,怎能对你弟兄说“容我去掉你眼中的刺”呢?你这假冒为善的人,先去掉自己眼中的梁木,然后才能看得清楚,去掉你弟兄眼中的刺。
——《新约·马太福音》第7章
君山的“注目礼”思想,闪烁着真智慧,能和其光同其尘、抱其朴守其真。
——“皇甫平”评论主笔、《人民日报》前副总编 周瑞金
按:前不久,对“注目礼”的含义再作了点整理,撰成《一万年太短,直到永恒》。
首先的责任当然在我这个自以为的思想推销员,你产品推销不动,顾客何罪之有!但如果就学界而言,尤其把学界或学术视为天下公器的话,矛头可能得指向学界的学风不正,甚至整个社会的风气不纯。
历史经验也表明,一种新思想要走向社会,真正的难度常常不在于说理——注目礼更是近乎简单得不需要说,而在于说理时也必须进行注目礼的安抚,舒缓别人的情绪,消融别人的意气。一旦意气之障不复存在,识见之障就可能迎刃而解,甚至豁然开朗,每个人都将自我发现注目礼。这正是多年来为什么强调涵养,因为别人的涵养正是我的私利所在。
爱因斯坦说:“要打破人的偏见,比崩解一个原子还难。”这话并不过分,但本人可能算帮助过不少人——包括好一些名家——崩解过原子,尽管眼下“原子弹”还没有爆炸。以个人经验,可能没别的捷径,最有力的便是人格利器,尤其无私不争与坦荡真诚。“情到深处天地动”——信哉!
本文写于2009年9月,原题《为什么强调涵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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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判断一个人学问高低呢?不是职称有多么高、资历有多么深,不是论文有多少篇、著作有多少部,不是头衔有多么牛、名气有多么大,尽管这一切都属于外在的表现,而且的确也是硬指标,但反映内在高低最真实的硬指标就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这就是涵养和气象!
——题记
我曾多次呼吁,学人们要加强涵养,不仅在一些会议或论坛上呐喊过,也写过好一些相关文章。这可能比较独特,因为绝大多数学人们都在强调知识,一有场合就滔滔不绝,一有歧异就据理力争,涵养的问题似乎不入法眼。一位朋友给我谈过这一点:君山,你一直在强调涵养的问题,这极其少见。
之所以强调涵养,并非不重视知识,更非不重视思考,绝非不追求真理,独独做起人来,心平气和,沉静悠游,八面玲珑,把官场的那一套把戏搞到学界来。我的意思是,有知识,必定有涵养;高一层知识,必定高一层涵养;深一层知识,必定深一层涵养——知识与涵养是紧密而不可分的,不能够重知轻养,更不可唯知弃养。
如何来判断一个人学问高低呢?这是一个问题,内在的学问是一个软指标,不太好论高低,张三或许说高,李四可能说低,远近高低各不同。但外在的表现会存在一个硬指标,是什么呢?不是职称有多么高、资历有多么深,不是论文有多少篇、著作有多少部,不是头衔有多么牛、名气有多么大,尽管这一切都属于外在的表现,而且的确也是硬指标,但反映内在高低最真实的硬指标就写在每个人的脸上,这就是涵养和气象!
相关链接:《何谓相?何谓贵相》
此中的道理,一言以蔽之,就是内外合一,内在决定外在,外在反映内在,人是一个由内而外的整体。中华哲学儒释道对这一点毫不含糊,即平常所谓的“内圣外王”。简单地说,就是圣者必有王者气象,要没有外王气象,就不是真正的圣者,还需要再求知、再求真、再思考。借用基督教的话来讲,内圣外王其实就是“道成肉身”。
《二程遗书》上有句话可能说得更明白:“欲知得与不得,于心气上验之。思虑有得,中心悦豫,沛然有裕者,实得也。思虑有得,心气劳耗者,实未得也,强揣度耳。”意思就是,有没有学问,从心气是不是平实自信就足以判断,一个人如果高度自信,神完气足,智深勇沉,知真矣,道得矣。
我曾提出一个说法:求知或者说求真的最终结果,就是人胸怀的完全打开,与众生通,与万物通,与天地往来,神情温婉,举止豁然。人到这时候已经能完全驾驭自己的心气,用“注目礼”思想的话来讲,就是不再以别人的注目礼为转移了,归于大定——用道家的话讲,开始结丹了。
这当然很快乐很幸福,可说是全身心的愉悦,正如孟子当年说到的,“其生色也,睟然见于面、盎于背、施于四体,四体不言而喻”。什么意思呢?一个人有道,那享受啊,就像刚刚做了理疗,全身通泰,自由王国;事实上,道家有个明确的说法,就叫“周天通”。
当然也快乐别人,用
不幸的是,就个人的接触与了解,有知识、无见地、缺涵养,可谓学界通病。当然也不独学界,只是学界相对更明显一些。这里面有不自觉的,可能相当一部分是不自觉的,他们真诚地以为自己真理在握,他们真诚地认为真理就是要压倒一切。但可能还有一部人有意识放弃涵养,他们认为有个宇宙在旁边需要咱们去研究,哪有功夫讲涵养呢?他们甚至提出:自然科学不是做人,更与人无干,要什么涵养呢?
这是典型的为知识而知识,事实上,即便自然科学,目的也是为人类追求安身立命,这应该也正是大科学家最后也都一个个走向终极思考的原因。怎么说呢?现假设人类已掌握无限能量的粒子加速器,乃至无限速度的宇宙飞船,把所谓客观外在的宇宙从宏观到微观都摸索了一通遍,想知道的全知道了,甚至不想知道的也知道了,那又怎样——如果不切身心的话,不就宇宙如此这般吗,与尔何干!要害还是在于安身立命。
相关链接《学问有止境,修养无极限》
这就是我为什么强调涵养,知识与涵养原本紧密而不可分,知识的终极正表现为甚至唯一表现为涵养。如果从营销的角度讲,一个人缺乏涵养,就是发现真理,也可能不能完成推销,由己及人。马克思墓志铭说得好,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
多位朋友看到我自称“思想推销员”,就问起我注目礼思想推销得如何。我有时候回答“还不太成功”,有时候回答“现在进行时”,但常常也补充一句:注目礼思想的崛起势不可挡!
有接触较近、了解较多的朋友问责我为什么不急,怎么急呢,瓜摆上摊了,王婆婆也吆喝了,别人不买着去解渴,那是别人的事,我猴急啥?在《销售就是谈恋爱》的演讲中,对销售下过一自认为终极的定义:启发并引导顾客发现自我!从这一意义上讲,俺搞注目礼思想销售,天下为公,没有私利!
相关链接:《命》
但这也正是我强调涵养的私利所在:一个人如果能端正学风,实事求是,放下偏见和成见,返本归源,就一定能够自我发现注目礼,何劳予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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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写于2007年11月,对过去多次就学风与涵养的呼吁进行了总结。
再谈学风问题
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有一次大规模的思想教育运动,这就是毛泽东在党成立20周年之际于圣地延安发动的“延安整风”,1941年5月开始,1945年4月结束,毛泽东本人作了三个著名报告:《改造我们的学习》、《整顿党的作风》和《反对党八股》。
按教科书的解释,延安整风的主要内容是,反对主观主义以整顿学风,反对宗派主义以整顿党风,反对党八股以整顿文风,中心是反对教条主义,树立一切从实际出发、理论与实践统一、实事求是的马克思主义作风。
在教科书之外,对延安整风存在不同的解读,比如历史学家高华专著《红太阳是怎样升起的:延安整风运动的来龙去脉》就别有一番风味。意大利哲学家克罗齐有句名言:“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在某种程度上,一切历史也是个人史,远近高低各不同,势所难免。
不管情况如何、看法怎样,延安整风以整顿学风为核心整顿党风乃至文风,应该肯定。从古今中外的历史经验看,在重大的思想和政治路线转折关头,学风问题都首当其冲。即便当代中国的改革开放,也是从大讨论“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开始。在一定程度上,基督也是从改造学风始其传道。
就个人的经历和观察,深感学风问题极端重要,甚至可以说:学风比学问本身还重要!中华古圣先贤讲“内圣外王”,儒家的心法圣典《中庸》明确提出“诚于中必形于外”,都强调内与外是统一的。即是说:可以从外在的学风来看一个人内在的学问,学风反映着一个人的学问是深还是浅,是大还是小,是正还是邪。
正因为如此,曾在多个公开场合谈学风问题,2006年6月,在山东大学中国制度经济学年会上,我挥霍宝贵的发言时间,讲了治学的“四要四不要”:
1.要实事求是,不要形式主义;
2.要独立思考,不要人云亦云;
3.要生动活泼,不要面目可憎;
4.要回归常识,不要故作高深;
2007年元月,在“大国崛起与文艺复兴”研讨会上,我截取宝贵的发言时间跑题,提出判断一个人学问上是否成熟的七大标准:
1.看他是不是有穷根究底的锐气;
2.看他是不是有海纳百川的胸怀;
3.看他是不是有为而不争的淡定;
4.看他是不是有温暖别人的情怀;
5.看他是不是有启发他人的柔情;
6.看他是不是有百折不烦的耐心;
7.看他是不是有心平气和的从容。
2007年4月,根据一段时间来的所见所闻所思,又一次“发愤而作”,提出判断一种思想理论是否成熟的四大标准:
1.看该理论是否逻辑简洁并通透;
2.看该理论是否回归生活和常识;
3.看该理论是否偏离历史与主流;
4.看该理论基本概念属不属原创。
丰富多采的现实生活再一次打动了我,一段时间来又颇有感触,再说几点,这就是我所观察和感受到的“五多五少”:
蜻蜒点水者多,沉潜究竟者少——学界原需要深刻,以思想为志嘛,但不少学者其实属蜻蜒点水派,浅尝辄止,没有沉潜的功夫,甚至相当一部分根本就没有在思想上真正下过功夫,拾人牙慧,咿哩哇啦,一知半解。
论资看帽者多,实事求是者少——学界最要讲理性,但未能免俗,势利鬼一大堆,不看真实水平,而看这个人是什么资历、有什么背景、戴什么帽子,这恐怕正是学界弄虚作假蔚成风气的重要原因,不看真实水平,骗子当然乘机而入,大显身手。
风头主义者多,宁静致远者少——学问最需要淡泊宁静,但真正能坐冷板凳的学者少,凤毛麟角,更多的是热衷出场,喜欢出彩,沉不住气,惟恐自己没有“注目礼”,惟恐自己的一知半解别人不知不解。
私意自用者多,虚怀若谷者少——学问最需要客观,而客观来自于虚心,但学者们往往也是教别人虚心易,要自己虚怀难,不能够正确对待别人的思想,更不能正确对待别人的批评意见,专断和自私不亚于任何俗界之人。
山头主义者多,五湖四海者少——学问最需要包容,兼听则明嘛,但学界心态开放的人少,具有启发和引导意识的学者更是罕见,更多的只是自己那一滩浅水,远不是五湖四海,文人相轻和山头割据可谓通病。
我没有说全部,但的确有相当一部分学者专家掉在这“五多五少”的一二情境中难以自拔——还会有思想吗?说思想太沉重,即便把思想摆在这样的专家学者面前,也会有眼不识泰山。基督当年的遭遇就正是这样的情况,法利赛人口口声声要拜神,天天日日都读经,可神来到他们当中的时候,他们却又识不得,反而是抗拒和侮辱,乃至最后要了耶稣的宝血。有“布尔什维克”当年也曾经指着毛泽东同志的鼻子说:你不懂马克思主义,充其量是晓得一些“三国演义”。历史后来扇给这些布尔什维克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殷鉴不远,谨以此与学人们共诫勉:
1.莫蜻蜒点水,要沉潜究竟;
2.莫论资看帽,要实事求是;
3.莫风头主义,要宁静致远;
4.莫私意自用,要虚怀若谷;
5.莫山头主义,要五湖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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