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青:简约风格的原生态倡导者


  《四川文化》: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对我国文化产业的发展有哪些重要实际意义?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核心思路是什么?

  田青: 就这个问题我个人是这样看的。非物质文化遗产有两大存在形态:单一属性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具有独立表现、独立传承的文化属性如音乐演奏、工艺技能等。综合性质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如节日、庙会、群体仪式活动、社区信仰等)。文化遗产的不同属性,决定了我们不同的文化保护措施。有效持久地的保护需要针对被保护对象实际、量身定制相应的保护方式。只有在尊重和了解的基础上,特别是需要了解才能去谈发展。产业化是一把双刃剑。不能把产业话简单化,在管理方法和手段上必须警惕。当然,只有我们了解了“非物质文化”和与其密切相关的“物质文化”之间的联系(例如:剪纸作品是物质文化,它完全可以进入文化艺术市场作为艺术产品进行商业贸易;但剪纸艺人的艺术传承和创作构思,剪纸的技巧工艺则是无形的的非物质文化),只有在实际的非物质遗产保护中,根据不同的情况,采取不同的保护手段,合理推动我国文化产业的发展。日前,保护的核心思路是保护为主、抢救第一、合理利用、传承发展。

  《四川文化》:中国非物质遗产保护经过短短几年时间取得较好的成绩,主要是在哪几方面取得了实质性突破?

  田青:主要是一下有以下几个方面的问题:普查工作初见成效,名录体系初步建立,代表性传承人保护取得新进展,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逐步开展,非物质文化遗产专题博物馆、民俗博物馆和传习所建设呈现良好态势,宣传、教育力度进一步加大,队伍建设逐步加强。特别是去年文化遗产日期间,国务院批准、公布了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这些工作的顺利开展,标志着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进入了一个新阶段。

  《四川文化》:就当前我国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整体状况,您认为贯彻落实中急需要解决哪些突出问题?

   [田青]:我个人认为主要还是观念问题,当然经费和人员培养的问题也不小。一些地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意识淡薄,重申报、重开发,轻保护、轻管理的现象比较普遍;人员培养等工作相当薄弱,保护管理资金和人员不足的困难普遍存在;少数地方对非物质文化遗产进行超负荷利用和破坏性开发,存在商业化倾向,极大地损害了非物质文化遗产的原真性。

  《四川文化》:本届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的召开,对当前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有哪些积极的推动作用?您认为四川非物质遗产保护工作在哪些方面亟待加强完善?

  [田青]:当然会有积极的作用。本届中国成都国际非物质文化遗产节的召开,充分证明了国际社会对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的重视,对四川震后文化重建工作的支持。“非遗节”也将作为重要的国际文化交流平台,展示搭建国际社会展示非物质文化遗产魅力和交流保护经验的平台,作为展示中华民族文化魅力的重要窗口,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进一步完善和加快四川灾后文化重建工作,从而促进四川经济社会全面发展。我个人认为四川在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方面与其他省市存在的问题一样。在观念及日常的工作中,需要加强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工作。

  《四川文化》: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是继闽南、徽州和热贡之后,我国的第四个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羌族文化保护的重点您认为是什么?对此,您本人有没有好的意见和建议?

  [田青]:羌族文化生态保护实验区是个很好的保护方法。羌族是个古老的民族,是中国远古四大民族中唯一保存完整的民族,民族历史记忆是靠口头传说。从文化的表现形式看,羌族文化很多都是通过生活方式体现出来的。羌族的石碉房、碉楼等建筑,羌族的服饰、歌舞等等,都与羌族民众特殊生活环境下的生活方式有关。整体保护是从生态的角度,留存活的遗产。

  《四川文化》:文化生态保护区建设是实现非物质文化遗产活态传承、整体性保护、可持续性保护的重要方式。您个人认为与地区现代化发展进程有冲突吗?

  [田青]:恩,一定会有冲突。这是目前保护中应该如何解决的一个难题。相同的情况说日本,采用的就是双轨制。,日本是一个日新月异的国家,他们一直在现代化的进程中,他们一直在变,但是却一直有不变的东西。日本的歌舞伎、能乐、文乐(木偶净琉璃戏)、艺能(音乐技能)和陶艺、和服、能乐、歌舞伎、和食、生鱼片我们应该好好思考这个问题。日本人对这些历史传承的态度是神圣的保护,不会去想创新或是予以现代化元素的加入。但是日本一样有很现代的城市和商品。但是他们对待这两种不同的类别的东西,采取的是不同的方法和态度。保护和发展是矛盾的。但是需要的是一种解决的方法。

  《四川文化》:就城市经济发展来说,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对促进区域经济发展有哪些作用?

  [田青]:对于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因为一旦涉及到经济的问题,那么保护就必然要受到影响。现在的人只要是商业运作,任何办法都会想到的。经济就会涉及开发,而开发会牵涉到遗产的破坏。就我的经验来说,只要是与经济挂钩的,那么破坏将是更大面积的。

  《四川文化》:田主任的个人爱好如喜欢听巴赫、莫扎特的音乐和佛教音乐,这会不会让您对非物质文化遗产工作有特殊的激情和热爱?(文化遗产是植根于特定的人文和自然环境,与当地居民有着天然的历史、文化和情感联系)

  [田青]:我主要研究佛教音乐,当然,宽泛地说,我也研究整个宗教音乐。中国有句话说:世上善言佛说尽,天下名山僧占多。我这辈子有几个喜好——喜欢读诗,喜欢听音乐,喜欢和朋友喝老酒,喜欢到名山大川去玩儿。而我的职业与我的性情正好吻合。我觉得这是我一生里很多幸运中最大的幸运——我所从事的工作,正是我所喜欢做的。

  《四川文化》:一个私人的问题:余秋雨对您的印象是“置身于佛教音乐中的田青是一位安静的居士,站在原生态文化这一边的田青则是一位激昂的斗士。”——您认为是性格使然还是责任占的比例大呢?

  [田青]:我认为一半一半吧!我是一个矛盾的人。喜欢简约风格。比如吃饭,我就喜欢吃一个自己喜欢吃的菜一碗饭。如果是满桌子的菜,我反而吃不好。我对自然和原始态的东西是比较喜欢的,喜欢简约的东西,自自然然。对于青歌赛上力推原生态,他则说:“过去,我们对演唱的分类基本就是美声、民族、流行三种,但是,你怎么理解美声这个名词?难道西洋的唱法就美,中国的民族唱法就不美了?中国的民族民间唱法很多都是原生态的,它们和音乐学院培养学生的‘科学方法’不一样,但那是另外一种美。就如我以前提到的孤岛,一个人听着《安魂曲》、拿本《金刚经》,去聆听天籁的声音。这就是种自然和原生态状态。这种心灵上的自由能够反映出真实的东西。对待非物质遗产方面的问题,我还是强调的是原生态的东西,强烈反对以开发创新的名义,进行更大规模的破坏。

  田青

  文化学者。“文革”中高中毕业后“上山下乡”,在黑龙江农村插队务农4年。1973年考入天津音乐学院作曲系,1977年毕业后留校任教。1981年考入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生部音乐系,1984年获文学硕士学位并留院工作。曾任中国艺术研究院音乐研究所副所长、《中国音乐年鉴》主编。现为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中心副主任、《艺术评论》名誉主编、国务院学位委员会艺术学科评审小组成员、全国政协委员。著有《净土天音》、《历史的性别》等多部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