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
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恒也。
是以圣人处无为之事,而行不言之教。万物作而弗始,生而弗有,为而弗恃,功成而不居。
夫唯弗居,是以不去。
随笔:我们应该自信:今人应当超越古人。
这篇的上半部分非常清晰明白,已经非常接近现代的普通话了。意思是,既然大家都知道什么是美的,那么相对应的丑恶就无需认定了;既然大家都已经有了善的观念,那么对于“不善”的认识也必定如光烛暗。
小学生找反义词的时候很好玩,由于对语文的掌握不够,小家伙们经常是“词儿不够、不来凑”,好对不好、坏对不坏,好玩的是,老子那时用“恶”去对应美,结果“善”找不到词儿对应了,也词儿不够、“不”来凑,跟个小学生似的胡乱塞了个“不善”,不禁大乐:老子,你也有找不着词儿的时候。可能那时候还没有专职与美对应的“丑”字,查了一下,《老子》通篇5000余字,确实没有“丑”这个字。其实用“恶”字对应美好,直到现代还有一些痕迹,比如“穷山恶水”,但是在现代,恶更多地用来表达凶狠的意思,说某人面相恶,一般表示这兄弟长得比较吓人,不笑还好,一笑美女们就鸡飞狗跳地跳着高儿跑了。
那么“丑”字很可能是后期编造的,我看这个“丑”字造得也有点敷衍,因为美丽通常都是差不多的,而我们丑人则各有各特点;美丽的脸孔通常都是光洁对称的,而丑陋的面孔则往往奇正相生、万象纷呈,所以,这个简陋得只有五划的“丑”字,实在造得有些敷衍,它应该更繁琐一些才对。
老子的“词穷”再次让人看到:知识总是随着历史的进展而不断积累,经验总是会越来越丰富,用于表述和分析万物的概念总会越来越完备、越来越清晰准确,今人没有理由不超越古人。这自信并不减弱对古代贤哲的敬意,然而我们有充分的知识去判别古人的思想有无漏洞和不足,也有足够的底蕴去发扬、完善、勘误和校正古代的思想成果,乃至开创新的思想。
中国文明之所以停滞了两千多年,与后人对于先圣的盲目崇拜有很大关系,一句“子曰”嗡嗡了两千年,只要“子曰”了,那就谁也不许质疑思考了,十分可笑。却不知道“子”们生活的年代里,连语言都是匮乏零乱的,所能掌握的经验更是少得可怜。他们能够使用这么少的材料构建那么宏大的思想,的确令人敬佩,然而材料与工具的缺陷却是怎么也无法弥补的,所以他们的作品,深奥晦涩,并非是他们的思想深奥到了后人无法理解的程度,其晦涩难懂仅仅是因为他们所用的字词外延太广、因而语义难辨罢了。
即使先贤自己也必定认为,这种“深奥晦涩”是不足取的。所以,今人当在思想上站立起来,古代积累下来的经验、知识应该吸取,但是学习的时候一定不要跪着。你只要想一想,孔子再渊博也不可能知道,织女妹妹给牛郎哥哥飞个媚眼,牛郎这傻小子要多长时间才能收到(感谢那些闲得蛋疼的天文学家,他们量过是16年,嘿嘿,收到了又不一定能懂、懂了又不一定知道回一个、回的时候又不一定16年后的那个瞬间织女妹妹睡没睡,天上的阿哥阿妹谈个恋爱,真不容易啊)。所以,知识越来越丰富、视野越来越辽阔的后人,非得去膜拜古人的“渊博”,实在不仅仅是“妄自菲薄”了。
这是中国社会的特殊信仰造成的,一起生活的人总试图用较丰富的经验去压抑后来者,追求那种人上人的快感,后来媳妇熬成婆以后也这么干,于是越老越正确、越老越值钱,把一点存疑探索的精神给磨得有皮没毛的,整个社会完全丧失了积极进取的活力。夏禹铸的鼎叫远古宝鼎、蚩尤用的刀是上古神刀,呵呵,那周口店老祖宗们的木头棒子还不成了“神棍”了?这种莫名其妙的崇古自卑意识弥漫于整个华夏文明,几乎是无处不在,比如所谓“成年人的童话”的武侠世界里,剑是越古越锋利、功法是越早越深奥、人也是越老越能打,愚蠢!85后们,孔子15岁才想起来应该学点知识,你们3岁就刻苦学习了,孔子那时连算数都很简陋,你们5岁就会数压岁钱了,他再博学也没有你们知识面广,好好干,没有道理不如什么圣人,加油!
值得注意的是,老子把“音声相和”也列入对立伴生现象,说明古代的“声”也是有特殊含义的。它应该专指人的发音,与别的意义模糊的音乐乃至毫无意义的噪音不同,人的发音是语言的重要组成部分,连读者们见此“哼”的一声,也都表达了很丰富的不满或者不屑的含义。老子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没有那些美妙的“音”伴奏,你“哼”得怎么会这么好听呢?(呵呵,再哼一个听听?)在这里,他额外强调了人声在语言中、在交流表达中的重要性,这也的确是值得强调的。
后半篇转折比较突然,由于竹简不够了,老子没有条件跟我们罗嗦,老子的哲学是为统治服务的,因此他在简单地哲学哲学以后立即阐述起“做圣人的道理”。咱们小哲学都是探索做人的道理,老子根本不考虑这个,只考虑“做圣人的道理”。
既然矛盾的双方是互相依存、对立统一的,善恶自在人心,那么“圣人”就不需要参与争论或者制订标准了,“处无为之事,行不言之教”,万物兴盛时你不要别出新裁另立新法,硕果累累时你也不要据为己有,做出点成就也不可自我标榜,天下太平繁荣了更不能居功自傲。“夫唯不居,是以不去”,能做到这些,你就能“永远活在人民心里”了。
对于老子的无为,不能完全赞同,这一段本身就有一些矛盾。“万物作而弗始”,还说得过去,就是不用什么“创新、开拓”去干扰“万物之作”,可既然“处无为之事”,何来“生、为、功”?既然想教育我,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你想教啥?你要把圣人这个工作做好,可整天神叨叨的啥也不干、啥也不说,貌似跟小子们没关系啊?
但是,居功不去、为为而为,却又实在是不如无为。想要得到人民的尊重,甚至活到人民心里,老子的话仍然是值得深思的。
这段话用于今日,仍然保持着相当的先进性。老百姓的庄稼长得好好的,非得逼人拔了种“经济作物”,这就叫“万物正作而为为故始”;挖点煤卖点地,赶紧收拾收拾都占着,还喜气洋洋地说什么“利润挡都挡不住”,这就叫“生而急有”;有点成绩就报纸电视网络地到处标榜宣扬,甚至没有成就也得靠吹嘘靠注水造出点“假数字”来,这就叫“为而强恃”;老百姓的生活还没有真正改善就贪天之功据为己有,整天琢磨着延长退休年龄,再多干几天,岂止是“居”,迹近乎“赖”!焉能“不去”?去去去!
感悟《老子》词儿不够、“不”来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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