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家里需要添加肥皂的时候,脑海里就出现了那张不足方寸大小的肥皂票。那是三十多年前,我还是一个七岁孩子时的一件事。那是一个计划经济的时代,买什么都要票,买粮要有粮票;吃肉要有肉票才能买到肉,老农民没有肉票买肉,自家杀一小头猪还要上交国家一头“任务猪”,若交不起一头任务猪的,杀一头猪,自家吃一半,上交国家一半。家里的一点点肉要计划着吃一年,还是到有客人来的时候才得吃肉,也只能吃一小片,多了没有;穿衣也要有布票才能买到布来做衣服,一件衣服要弟兄姐妹轮着穿,老大穿新依,老二穿旧裳,老三补着穿,真是新三年旧三年补补连连又三年。洗衣服就更不要说用得起什么肥皂和洗衣粉了!都是用灶炕里的火灰用烧开了的水烫了再沉淸,再用来洗衣服的。买一个肥皂还要靠发票才能买到,一般情况下想得到一个肥皂就像得到一块金子一样的难。如果有一个肥皂也是要有客人来的时候,才能拿出来招待客人用,或者洗白衣服的时候才能用一点点。还好农民家庭很少有穿白衣服的,真的是买不起也洗不起呀!
有一天,队里发肥皂票,一户人家一个肥皂票。到了晚上母亲问起这事:“今儿队里发草标票(肥皂票)了,你们哪个拿到?”哥哥姐姐都说没有,我想起中午放学回家的时候,队里的会计给我了,就说:“我拿了”,可我把肥皂票放哪里了呢?我一时想不起来。母亲是一个非常爱干净和爱漂亮的人,就叫哥哥、姐姐帮着找,把我的书包倒出来仔细的翻找,还把我的衣服都脱下来找,一家人翻来倒去的折腾了老大一会也没有找到。在一家人翻找的过程中,我仔细的回想,拿到肥皂票后,我拿着,看着、玩着、玩着、玩着……突然想起了,“啊!”的一声,心里暗暗叫苦“糟了!怎么办呢?”心里好害怕,怕母亲责骂,怕哥哥姐姐责打,怕……灵机一动胆怯地说:“我…我…可能…可能掉在路上了……”。母亲说:“很可能的,快到路上找找”。于是姐姐就点上油灯拉上我一块儿到路上找。我的天哪!已经是黑夜晚更的了,还怎么找啊!况且我知道压根儿就不可能找到。因为我在拿到肥皂票后,拿在手里玩着,玩着玩着无意识的就把肥皂票当作废纸撕碎了,碎片都不知被风吹到哪里了,还怎么找啊!可是,当时的情境,我不敢说实话,我怕说了实话会招到哥哥、姐姐的责打。他们正是最爱美,最爱干净的青春年华,喜欢用肥皂洗脸,洗白衬衣。眼下,我把肥皂票撕毁了,就等于撕毁了他们的美丽,他们的洁净,他们的梦想。我只能佯装着是不小心拢掉的,也不知掉到哪里了。明知道找不到,但还是和姐姐盏着油灯,弯着腰很认真很仔细地从家里找到发票的地方,再从发票的地方找到家,当然是什么也没找到。到家后,哥哥,姐姐他们都在责怪我,只有母亲说:“找不到算了,不要吵了,不发肥皂票还不是照样过!去睡吧!”。折腾了老半夜,哥哥,姐姐他们嘟囔着去睡了,我也去睡了,可我有生第一次失眠。从此,这张不足方寸的肥皂票在我的脑海里烙下了深深的烙印。
改革开放,市场经济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吹进了千家万户,到处一遍欣欣向荣的景象。哥哥娶亲了,姐姐出嫁了,我也工作了。我工作后领到工资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市场上买了一大堆肥皂,可能有十多二十条吧,具体多少我也记不起了。抱着一大包肥皂回家,母亲见了,奇怪的问:“你买那么多草标(肥皂)做什么呀?”。哥哥、嫂子见了也很奇怪。我说:“喜欢呀!我高兴!十几年前,为找一张肥皂票,我和姐姐大半夜的还盏着灯去路上找。其实,那张肥皂票是我无意识的撕毁了,害得大家为一张肥皂票折腾了一晚上。当时我不敢说实话呀!现在不用什么肥皂票了,我就给你们买一大堆,放手用吧,把衣服洗得干干净净的,用完了,我再买”。
刻在脑海深处的一张肥皂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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