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往乌鲁木齐

    年轻时出差都是坐火车的，偶尔坐一次飞机，那是高级体验，得意的不得了。现在坐飞机多了，有时候也会怀念火车。奇怪吗？不。

    11月30日那天，我们一行五人前往乌鲁木齐，乘坐中国国际航空公司的班机，晚上八点半出发，预计午夜十二点到达乌鲁木齐。听说吐鲁番又有新的文物被发现，抢先看没商量，于是登上飞机。本次飞机前往乌鲁木齐，我们知道。具体的机场名称叫做地窝铺机场。你听听，就这机场名称，就够令人神往的了。

    一切正常，嗡嗡地飞了两个小时。一路不说话的机长突然发话：因为天气的原因，地窝铺机场不能降落，本次飞机将飞回北京，谢谢大家配合。我想不合作，行吗？每个人都暗叫倒霉。凌晨一点钟，飞机经过四个多小时的飞行，又回到了原点。好像历史也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艰苦奋斗三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这四个小时，竟然是原地踏步。

    下飞机，不用取行李，明天继续飞行。晚上入住国旅饭店，一切按照停当，快三点了。赶紧洗澡睡觉。好像刚刚躺下，电话铃就响了。五点半起床，六点出发。昨晚就饿了，赶快去吃早饭。哪里有什么早饭，只有一个饭厅而已。满饭厅都是人，没有饭，没有水。其实也不是没有人做，但是上来一个菜、一盆饭，甚至一壶水，立刻被抢光。最后喝了一杯水，吃了几片炒白菜，还有半个油条。上大巴，奔机场。

    又领一张登机卡，安检，登机。跟昨天的位置不一样，算了，谁还计较。又是嗡嗡四个小时，播音员美丽的声音出现了，二十分钟后就将到达地窝铺机场。大家一阵兴奋地抖动。可是，半个小时以后，还没有降落。有聪明人终于发现了，我们的飞机在绕圈子。可不是，一样的风景分别从两侧出现，阳光转换角度射入机舱。机长又说话了，因为天气的原因，还不具备降落的条件，我们只能如此盘旋，等待条件成熟，谢谢大家配合。还是那句话，不配合行吗。

    大约在天空盘旋一个多小时，机长第三次说话：我们决定飞往敦煌。大家没有不同意的，是在说，这就是贼船，没有别的选择。飞机半个小时就在敦煌机场降落了。大家一块石头落了地，毕竟盘旋不是很好玩的事，还是落在地面上心里踏实。很多人开始议论，现在刚刚中午，可以去莫高窟参观了。顺路访问敦煌，真是意外收获。但是，机舱的门没有对乘客打开，机长说，我们的任务是在飞机上等待，条件成熟就起飞。

    于是我们就在飞机上等，最大动作半径不足半米，站起来算是轻松姿态了。这个时候，开始有怀念火车的议论。火车好，之上火车上空间大，火车储备也充足，何况坏天气对火车影响有限。有没有托运行李的旅客，还真的商量下飞机改乘火车，最后好像有三个人完成了这个计划。不过，也有人不认同改乘计划，毕竟火车从敦煌到乌鲁木齐，还有十个小时以上。或许，飞机过一会就起飞呢。我也这么盼望着。空姐们开始忙了，给大家分发方便面，大家早饿坏了。康师傅，还真是好吃啊。

    终于，天气渐渐发暗了，地窝铺的大雾坚定地掩护机场，看谁比得过谁？还是我们妥协了。机长要求我们下飞机，进驻饭店。乌鲁木齐，我们已经在它的上空盘旋过，最后最后还是不得家门而入。敦煌太阳酒店一定是定点饭店，服务员说他们最近的入住率挺高的。看来得感谢地窝铺的大雾。冷冷清清的敦煌市街道，在这个旅游淡季，隐隐透出繁荣时的光景。如果不是这样的冬天而是夏季，这里一定是游人如织。

    毕竟到了敦煌，我们还是赶到一家书店，它叫“石室书轩”。真是敦煌最奢侈的书店了，竟然有常书鸿、启功和冯其庸先生多人为他题写店名。老板姓秦，熟悉多年，他也真不客气，把这些大家的提名一个不漏地都挂在门口墙上。这里是敦煌学书籍最全的地方，有关西域的书籍，也有很多。到这里，经常可以补上一些缺货。比如这一次，北京大学历史系编的《敦煌吐鲁番文献研究论集》第一辑，就被我发现，虽一百元，也很高兴买下。总共花了七百多元，算得上收获颇丰了。

    从敦煌到乌鲁木齐，在唐代有一条大道，叫做大海道。现在飞机通过，真是从容非常。早上，迟迟地进餐，比北京丰富多了。大巴开往机场，是十点钟。再次安检，再次登机，再次起飞，已经十一点多了。当播音员再次预报乌鲁木齐快到的时候，没有人兴奋，没有人激动。大家已经不相信，不相信下一时刻会发生什么变故，不是还有正在下降的飞机最后重新起飞的事吗。

    地窝铺的名字不好，一个低洼之地，搭地窝比较理想。当年开垦荒地的人们，没有住房，先挖地成地窝，这应该就是地窝铺的名字来由。但是，每到冬天，这里最容易凝聚大雾。于是，一班班飞机，只能在云上盘旋，或者干脆返航。听说，吐鲁番机场正在修建，那里的冬天没有大雾问题，可以成为地窝铺机场的一个良好备用机场。

    飞机终于与地面发生接触，机身振动，而机舱想起了一片掌声。这回是真的，真的到了。乌鲁木齐，够难的，飞机竟然飞行了三天。11月30日出发，12月2日中午才到达。据新闻，乌鲁木齐正在修建新的铁路，到时候，北京到乌鲁木齐是有十二小时。那时，一定会有很多人选择铁路的。飞了三天，一惊一乍，确实考验人的心理承受力。真的有人发火了，冲空姐咆哮。真的有人变成了事后诸葛亮，坐在那里喋喋不休……

    我们的计划只好改变，缩短行程，因为返程的时间明天就到了。

    不过，现在回过来看看，也是难得的奇遇。乌鲁木齐的朋友还说我们占了大便宜，买一回飞机票，竟然坐了三次，不是大便宜吗。想想也是，吃也不花钱，住也不花钱，还可以跟空姐怄气。航空公司才叫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