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时间以来，一些文化产品成为舆论热点，如电影《集结号》、《色戒》、《南京！南京！》等，电视剧《我的团长我的团》、《潜伏》等，畅销书《中国不高兴》等。看了这些关于文化的讨论，感觉无论是从决策层面，还是文化产品生产和关于这些产品的讨论层面，都表现出对“文化到底是什么”这些启蒙性问题一定程度上的模糊、混乱、混淆，这激起我这个文化界的局外人想说几句关于文化的几个启蒙性的问题。

　　一、关于文化的概念及其作用。文化的概念有上百种，但大多都认为价值观是文化的核心。按照新制度经济学制度起源理论，文化是一种内化到人的心灵深处，并被人们自觉遵守、主动捍卫的一系列价值观，以及维护这些价值观的道德、风俗习惯、行为规范等一些列非正式规则。所有能表达和体现这些价值观和规则的载体，只是文化的外在表现形式和传播手段。如文学影视作品、民风民俗、建筑、音乐绘画、动漫游戏等等。这些不是文化本身，他们所体现的价值观、思维规则、行为规则才是文化。

　　近几年文化软实力的竞争已上升到国家的战略层面，成为衡量国家实力的重要指标之一，一些西方国家甚至依靠发展文化来寻找凝聚人心的核心动力。这是因为文化作为人们一种自我约束、自我管理的非正式规则，大大降低了政府的各种行政成本、社会管理成本，降低了经济活动的各种交易成本。任何一个组织，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企业，一个家庭，文化都是其核心，因为这些非正式规则的执行不需要监督，不需要第三方暴力强制，他的成本最低，效果却最佳。优秀的文化能让一个国家、一个组织真正实现老子所说的管理的最高境界，自我管理，就是让被管理者感觉不到管理者的存在，或者说让被管理者感觉不需要任何第三方的强制管理。这就是文化的功用和价值所在。这也是越来越多的国家把提高文化软实力作为重要发展战略的真正原因。

　　二、关于文化与制度的关系。在关于制度是内生的还是第三方设计的争议中，我赞同哈耶克、科斯、若斯等人的观点，认为制度是内生的。按照制度内生理论对制度的定义，广义的制度是各相关利益方相互博弈而形成的一个“纳什均衡”，任何一方利益的增长都不能造成其他方利益的减少。广义的制度又分为正式制度和非正式制度。正式制度就是以文本形态存在的规则，也就是狭义的制度；非正式制度是以价值观、风俗、道德等形态存在的规则，也就是文化。从人类社会历史的发展来看，文化要先于制度而存在，也就是说，在正式制度出现以前，文化和制度是一个概念。正式制度出现以后，制度与文化有了分工和差别，制度与文化的区别在于，文化是内化在人们内心的规则，文化的表现形式是风俗习惯和影视等文化产品，他的执行是人们自愿的、主动的，甚至是不知不觉的，不需要任何成本。而制度是文字条文形式的规则，制度的执行需要相应的组织机构、财政经费、合法暴力机构等，这些要耗费很高的成本，消耗政府很高比例的时间和精力。制度的制定要以一定的文化为基础，不能违背一个民族的核心价值体系。文化和制度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人们愿意接受那些能为自己带来利益，又同时不伤害他人利益的制度，这些制度经过长时间的推行，就会内化到人们的内心，形成一种行为习惯，人们会自觉遵守，制度也就转化成了一种文化。

　　三、关于中国文化的核心价值体系。30多年来，我国的改革开放带来了经济高速增长，但普遍存在重增长轻规则的现象，一些人为了钱不择手段，人们的信仰、道德却急速滑坡，潜规则、边缘文化盛行，制度执行成本、社会管理成本急剧增长。文化没有随着经济的发展而繁荣，文化没有起到降低行政、社会运行等成本的作用，有些边缘文化在一定程度上制约着我国综合国力的提升。政治社会结构中充斥着封建等级特权，一些制度还在强化着这些等级和特权，一些文化产品在宣扬封建官场权术，动漫游戏充斥着暴力、幻灭和叛逆，一些所谓的优秀作品只停留在揭露人性丑恶和政治虚伪，只破不立，让人们更加矛盾和茫然。而真正可怕的是这些封建文化还很有市场，许多人心中充满着对特权的无奈和渴望，基层民众表现出对这些封建文化的认同和遵守。人们的行为自觉在遵从着这些封建文化中的糟粕和西方文化中的堕落，这更增加了社会的运行成本。我们用文化的表现形式代替了作为道德、信仰和价值观、思想这些文化的核心，所以我们有些文化产品不仅很难被国际社会接受，有些还在污染者我们青年的心灵。当前我国的文化、教育、艺术严重缺乏道德、思想和信仰，不但没有促进、相反却阻碍了广大民众精神世界的健康发展。其实有多少人真正知道文化到底是什么这些常识，真正在坚持这些常识？包括那些掌握着文化话语权的人。

　　我国的文化到底是什么？是奇幻小说、国产电影、动画片、网络游戏，还是影视基地、数字文化产业园、文化广场，还是互联网、古建筑、《论语》？这些我们都不缺，但许多国人就是喜欢美国的电影、日本的动画片、韩国的电视剧……。我们缺的不是文化产品，而是文化本身，缺的是文化产品所体现的价值观，缺的是对他人、社会、自己，以及它们之间相互关系的深刻理解和认识，缺的是能被人们普遍接受，并自觉遵守、追求、捍卫的核心价值体系。这个核心价值体系应该是对中国5000年文化的理性传承和科学扬弃，传承发扬儒家的“礼、信”，道家的“自然和谐”，佛家的“善”等核心价值，批判封建等级、特权、依附等糟粕；这个核心价值体系也应该是对世界优秀文化的兼容并蓄，吸纳西方的公平、民主、尊重等文化成果。这些是人类在生存发展过程中，在长期同自然、同异族、同他人的搏斗、牺牲、谈判和妥协中得到的最宝贵的生存规则。这些文化不断地在同他的对立面做着斗争，并不断取得胜利。人们只有自觉遵守这些人类长期博弈而形成的规则，才能生存下去，只有遵守这些规则，才能得到自己想得到的，否则就会受到惩罚，就会毁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