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时评:美忠有个好校长!


    这几天,有众多网友在热议一档节目,那就是凤凰卫视才播出的《一虎一席谈》专栏节目。对于在这档节目中,地震热人范美忠,和因为做了这档节目沾上了热人,同时也成为了热人的郭松民的表现和言论,网友们众说纷芸。这档节目我也看了,也有一些个人的感想;看到网上说得那么热闹,有些人的观点已经说出了我的想法,我犹豫着要不要再重复说了;考虑了一下的结果是,别人说了很多的话,我就不重复了,我就根据我的经历和我的思考,谈一点我的个人感受吧。
    对于郭松民的表现,整体上来说,我觉得很意外。因为我认为,这档节目的初衷,是想让观众们看到对当前所出现的热点问题中的热点话题的辩论,节目的看点在于:谁的观点能更有说服力。可结果却是,他们在说些什么,在很多的时候我们都听不太清楚,只觉得他们吵得很厉害,吵中还带着骂。郭松民恨不得把这场辩论变成个人的演讲;而范美忠也不甘示弱,开始还能冷静地坐着听着,之后,也开始抢话头了,也开始骂了。这就使这档节目的档次大大地降低了,也使这档节目的两位主角的公众形象大大地降低了。我想,喜欢看辩论节目的观众,文化素质都不会太差,我们看节目的目的不是来听谁吵架的,如果想听吵架,我们就去乘公交车好了。
    可能每个人对范、郭二人的印象都不会完全一样,对范、郭二人的评价也不会完全一样。我先说说我对郭的说法的看法吧。也许是我生长的时代,曾经给了我一种教训的缘故吧,我在听到郭的太多的豪言壮语的时候,产生了两种感觉:一是逆反心理,你越是这样说,我就越不相信;二是怀疑心理,你这话是真心话吗?
    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因为我在从小学到高中的十年日子里,不管是在学校里听老师们和同学们说话,还是在各种宣传里,听公众人物们说话,那种豪言壮语式的说话风格,我都太熟悉了。而其中豪言的浓度和壮语的强度,比起郭的一番表白来,都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可是,经过时间的考验之后,我又发现,那些强度、深度、浓度和高度都很极端的话语,和说话人的实际做法反差经常是很大的。
    比如说,我听到比我们大几届的校友们,在学校的一些大会上,慷慨陈词地说:自己要扎根农村一辈子;要到祖国最需要的地方去;要为祖国贡献出自己的青春甚至是整个生命。可结果却是:到了农村的的知青们,一听说知青可以回城了,几乎没有人再犹豫,原先的那些大话、空话和假话,全都不管不顾了,不择手段地、争先恐后地、要死要活地、想方设法地、力所能及地、八仙过海地,尽可能地回城。原先说得极端,顷刻之间、都变成了做得极端。尽管这个时候,祖国的农村还是需要他们,那里还是祖国最需要的地方,但是,他们不想再贡献了,也不想再牺牲了;看来,说一些激情满怀的话很容易,要完全按着说到的去做,就不那么容易了。
    我这里只是举了其中的一个小例子,这样的例子可以举出一大堆来。那些曾经高喊过要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终身的人,或是从来也没有真正奋斗过,对投机的兴趣远远大于对奋斗的兴趣;或是虽然奋斗过了,但不是终身奋斗,而只是在终身的几百分之一或是几十分之一的时间里奋斗,然后,就开始为个人的私利而奋斗终身了:捞权、捞钱、捞色。看得多了,我觉得后者也很容易理解,因为,那些做法和人的本能更接近,也更容易在人的私利驱使下去做。
    对郭的说法的怀疑,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我对表面上看起来很正经的假正经的警惕了。这源于一个我曾经很尊敬的老师前后给我的印象。她曾经在我们的课堂里,说尽最冠冕堂皇的话,而当那十年过去之后,她又突然地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先是听说她经常去舞场,后又听说她爱人冲到舞场里来搧她的耳光,原因是她丈夫听说了她和男舞客的风流韵事。如果这些还只是听说的话,后来,我又看到了她的表现。我考上大学了,临去上学之前,我拉上另外一个同学和我一起去看她。那时,家里很少有装电话的,我们也就没法事先和她招呼一下,我和同学就直接去她家了。我们突然进了她的院门之后,这位已人到中年的女教师显得很慌乱,而人们风言风语中说的那位也是我们原来学校的男教师,正好在她家里。我们进去之后,男教师慌乱地穿上了上衣。现场的表现让我和同学相信,厂里人的风言风语并非空穴来风。这事本身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而是当我想到这位女教师当年对我们说的那些太正经的话的时候,我不得不想到了“假正经”这个词。
    当然,不可能是所有说正经话的人,做得都是假正经了;而是说正经话的人,也是真真假假的。也因此,我们在听正经话的时候,并不能确信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想到这儿,听了郭松民说的正经话,我这看过了太多人间喜剧的人,就不会轻易被感动了,也不会轻易相信了。还是让那些有可能接触到郭松民的人,在郭松民走完了人生之后告诉我们,郭说的和做的是不是一样吧!
    对于范美忠,我的整体感觉是他很真实。由于在我的生长环境中,虚假的人太多,虚假的话也太多,因此,物极必反和矫枉过正的结果,使我觉得:人的最大美德就是真实!也因此,如果我和范美忠是同学、同事或是邻居的话,我会很想交他这个朋友的。和范在一起,我不会觉得要防着什么;这样,我会觉得和他交往的时候会很轻松的。至于大难临头的时候,他的先跑,我觉得再正常不过了。我们不是经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吗?如果夫妻的这种现象,是极个别的,就不会有这句话了;有可能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夫妻尚且如此,何况是外人呢?
    我看人有一个基本原则:如果我自己做不到的,我绝不要求别人去做到。我没有碰到过那么严重的地震,我也不知道真碰到大地震的时候,我如果正在讲课,我会怎么反应。我不能确信自己到时会舍己救学生,我也就不能去要求范美忠这样做。
    在那种环境下,范美忠的利己表现,没有超出一个守法者的行为底线;他的做法是合法的,也因此,他是一个守法的公民。法律不能制裁他。所以,对范美忠的谴责,更多的是在道德的层面上。我认为,范美忠是利己了,但他并没有损人,所以,他也不应该受到道德的谴责。
    我之所以想交范美忠这个朋友,是因为他很有思想也很有个性。他说的“我从不认为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也正是我在大学从教18年的时间里,最深刻的体会之一。教师,是一种职业,并不需要也不可能达到塑造人类灵魂的高度作用。对人类灵魂的影响,有来自于家庭、社会、学校和单位等方面的多种原因。明白了这个道理,也就很容易理解,某些高学历的人为什么很自私了。
    范美忠的表现,让我对北大多了一份好感。我在北京读书的时候,或是在大学教书的时候,接触到多位北大的毕业生。我看到有的北大生确实很有思想,也很有能力;但不是每个北大生都这样出色的。范美忠不愧是北大出来的,他对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独到见解,而且,他又是一个守法的公民,这非常符合我对一个学者的价值评判。至于范美忠的观点,我并不是完全赞同的;我也不觉得,有些问题一定要有定论。我更希望在合法的前提下,人们能各抒已见,这种氛围,对思想的繁荣和社会的繁荣,都是利大于弊的。
    我还注意到了这档节目中的一个没有出现的人物,那就是范美忠学校的校长。这个校长的话不多,但我觉得很有道理。他有两个观点:一是,他认为范美忠的说法和做法,他本人并不赞成;二是,他觉得他没有权力开除范美忠。这话在有些人听来,也许是校长的袒护和搪塞;因为,我们所熟悉的一些单位,经常会是厂长、校长或是别的什么长,很容易让员工走人的。也因此,碰到了一个更民主的长,我们反倒不习惯了。我们的成见来自于权制影响下的一种典型做法,而这位校长,比起其他的一些长来,更懂得法制。他说他没有权力,在我看来不是托词,他这话没有说全,如果说得全了,是这样的话:范美忠的言行违反了什么法呢?员工没有违法,我又依据什么法不让他继续任教呢?如果我找不到任何法律根据,就随便让他下岗走人,我行使这样的权力,其根据是什么呢?从有些人对这位校长的误解,我们可以感觉到,有人还不太习惯用法制的眼光去看问题。
    这位校长的话,我想,范美忠是会很感动的。范美忠会因此对中国的那句老话“士为知己者死”,有着更透彻地体会的。而我,由于没有碰到这样一位校长,而不得不从我任教了18年的大学里,被迫走出来,让我非常地羡慕范美忠。
    整个这档节目,除了范、郭两位主角的表现之外,还有多位配角的表现。我从节目里,看到了一个非常可喜的现象:我们这个曾经言行甚至包括穿戴都非常统一的国家,现在越来越多样化了。今年,是我们国家改革开放的三十周年,在这三十年的时间里,我们国家在物质生活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可是,让我更高兴的是,中国人的精神世界也变得越来越精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