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可以:一个怕黑的悲观主义者


很早前,《深圳晚报》的一篇采访文章

 

 

盛可以:一个怕黑的悲观主义者

 

   

 

    当我关注“盛可以”的时候,我注意到许多的令人震惊的形容词加在这个不能一下子让人判断出男女的中性名字前后:

    盛可以:杀出来的美女

    盛可以漂在路上

    盛可以(2002)旋风般出场

    盛可以:2002年度最具潜力新人、2002年的文坛奇迹

 

    盛可以不到30岁,2002年才开始写作。然而仅仅一年,她已写作3部长篇

小说,十几篇短篇小说,共计60多万字。其中《水乳》刊于收获,被春风文艺出版社列为小长篇系列“红月亮”2003年的领衔之作,03年元月出版;7月底,长篇小说《火宅》也将被摆上书店的新书台。她的短篇小说先在《收获》、《花城》《天涯》、《芙蓉》等国内一流文学杂志上发表,其中十四篇收入她的小说集《谁侵占了我》,已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在2002年10月推出……关键是,如此“疯狂”地写作,收获的不仅仅是数量,还有圈内外读者的关注与好评。她的出现已在国内文坛引起震荡,被人惊叹为“盛可以旋风”。

    看来,我和文坛确实是隔膜得太久了。我实在是孤陋寡闻。

    其实,文坛的冷寂也很久了。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好事者闻风而动。

    但,不能不说,盛可以确实像上面的标题中说的,她是杀出来的,她是旋风般的出场的……

 

    在盛可以暂时安身的小房间,我没有感觉到她的旋风的吹动,相反,她算是个内

向害羞的女孩,在人多的场合,她只是倾听和观察。

    假如一桌子男女都在高声大嗓地发出声音,你争我夺地争夺话语权,你的沉静就是一个异数。他们的表演还会那么自然和本真吗?

    我不会让他们发现我在观察他们,盛可以说。这个聪明的湖南妹子!

    《惟愿中年丧妻》这部作品就是观察出来的吗?

    是。在北京的一次饭局上,我是唯一的女性。他们口无遮拦,我照单全收。只是我违背了我的诺言:他们特意嘱咐我,不能把他们写到小说里。

 

    《惟愿中年丧妻》在《深圳晚报》的《都市周末·小说版》连续登了两期,第一次登完后,我接到了许多读者的电话,他们以为我腰斩了这部小说,都说,还是把它登完吧。一位中年女性读者打来电话说,小说后面的故事怎样了,能不能先给我说说。

    一个未婚女子,把那些中年男人的心理观察得那么透,刻划得那么入肉,的确很让人佩服。甚至有读者说,作者一定是个40多岁的男人。其实,早有评论说:“绝大多数女作家的创作都离不开自我的小圈子,离不开自恋的泥淖。而盛可以的……却没有丝毫自恋的影子,小说以客观冷静自我观察取胜,在展示当代女性生活的深层景观上独具特色。”盛可以自己也很认同这一点。她说自己是有意识地在避免这种自恋,于是不惜多次以男性叙述者的身份出场展开故事,以求抽身而出,冷静叙述,逃开自我陶醉。盛可以的写作在一开始就展示出凌厉狠辣、毫不掩饰的风格,展示出生活中更凶暴也更本性的一面。以她本人比较满意的长篇《水乳》为例,小说描绘的不是那种流行的表层的所谓“爱情”,而是男人、女人围绕婚恋展开的肉体、心灵的种种斗争,他们在本质上也许是善良的,但“斗争”却是残酷的。

    我说,其实,这篇小说很明显地显示了你在创作上的现实主义倾向。这在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出生的作家创作中并不多见,但也不是绝无仅有。比如,盛可以最喜欢的60年代出生的作家余华和朱文的创作。他们把现实生活这块海绵扭曲拧攥成了充满诱惑的形状给你看,美化生活的抒情与描写被当作水份挤出来了,剩下的是无数空洞集合成的立体物。看吧,它的一个词,一句话,都可能是一个锋利的尖角或刀刃,让你被生活滋润得光滑丰腴的肌肤流血。

    作为一名70年代后出生的作家,盛可以说自己在写作的时候从不考虑自己是哪一年出生的,而出生年代对于作家的写作并没有本质的影响。在文学上,盛可以似乎没什么师承,从她的读书笔记来看,她似乎很少读当代中国作家的作品。她说自己看过不少西方作家的作品,其中茨威格是心头最爱,七卷本的《追忆似水年华》也看过,“不过只看了两本,觉得差不多了。”而中国作家里,远的是沈从文、萧红,近的是余华、朱文,都是她欣赏的。

    她在接受电视台记者采访的时候,说自己在拿到打工挣到的第一笔薪水的时候,用不小的份额买了书,那些书多是中外文学名著。或许,这是我们对她创作的现实主义倾向的疑问所能得到一个简单回答,一个根源上的缘由。

    盛可以曾经很为自己的“漂泊生涯”骄傲,她说“虽然挺苦,但是也有乐趣在其中,因为一个最终的目标在吸引我自己”,但她也承认,“想找一个我喜欢的城市,能在那个城市呆下来。”不久前,盛可以又回到了深圳,这一次,她显得更坚决,她说她不想继续漂泊了,她想安定下来,好好的写些东西,“我的写作一向没什么计划,不过现在计划写一部长篇和一个短篇。”不过,她也对记者说,下一步,她要到云南或者别的地方去呆一段时间,生活和写作。这些矛盾的信息,似乎正把这位新锐作家内心的矛盾与挣扎公开了。她以往的成就得之于漂泊,但漂泊的艰难却不是她的终极目的。

 

      

 

    对于盛可以的作品,我很愿意推荐她的那部短篇《惟愿中年丧妻》。没看过的读者不妨找来一读,它“全须全尾”地发表在《花城》杂志今年第四期。

   

    我要疑问的是:一个七十年代出生的人,何以会有如此另类、独特的人生观,如此的对于世界与生活的激情与洞察力,何以会年纪轻轻就显得入世颇深,阅历丰富,目光如炬。我开始对盛可以的人生历程充满好奇。

    一位评论者这样说。

    她的小说我是捏着鼻子捂着耳朵蒙着眼睛才读完的。

    一位读者这样说。他认为盛可以“创造了一个婚姻的角斗场”,“在这个角斗场里没有

胜利者,也没有场外贵族震天的欢呼声,有的只是满身伤痕、疲惫不堪的角斗士,也许放进几头发疯的公牛会更有人情味。”“他们为了什么如此的厮杀?我不知道答案,或许是生活的航向失去了舵手,或许是金钱的舵手扭曲了人性,或许说放任的情欲击毁了婚姻这艘小船。我不得而知。”

 

    我面前这个简单的盛可以,其实很复杂。我很想问:为什么把婚姻写得如此不堪,为什么?怎么会这样?

    想象中,这个在网上措辞锋利的湖南妹子应该是干脆爽利,极容易沟通的人,可在电话里,她的声音却很轻柔,南腔北调的,还有些不自觉的紧张。听着这样的声音,很难想象那些犀利冷酷的语言出自她的笔下。她似乎没有倾诉的欲望,所有的回答都是淡淡的,不推不阻,也不多加渲染。躲藏在散淡外表下的,是一个矛盾集合体盛可以。她长期蛰伏在两个截然不同城市里,深圳圳和沈阳,几乎穿越整个中国;她很少在媒体上抛头露面,却热衷出没于各大BBS,发帖子,拍人“板砖”;她说话慢条斯理,似乎对一切都漫不经心,但却能以一天三四千字的速度疯狂写作。

 

    1993年,她离开了家乡湖南,来到深圳,在证券公司站过柜台,在纪委和文化馆当过文秘,在中学生刊物当过编辑。“深圳是我的第二故乡。”盛可以说。那时,她开始写一些散文和读书笔记,发表在大大小小的报刊上。

    某天晚上,我是偶然换台的时候,看到一个电视访谈。我立即感觉,第二天上午我要采访的人,就是这个出现在电视屏幕上的人。

    她对记者说,她怕黑,她是个悲观主义者。但是,她写作,她把黑和恐惧写出来的时候,其实已经战胜了恐惧。尽管她笔下的生活也是近乎发黑的深灰色,但把这颓废的颜色揭示出来,却需要勇气,因为躲避是没有用的。

    2001年,盛可以暂时离开她的“第二故乡”,她选择了沈阳,因为“很久没有看到雪,所以要选择一个冬天下雪的城市。”在沈阳,她开始了写作,“写作、上网,这就是我全部的生活。”《活下去》、《水乳》、《火宅》,和十几个中短篇就是在这一年里诞生的。她说自己基本上每天写三四千字,直到有一天发现脊椎痛得不行,才停下来休息了一个月。“我独自一人在东北写着自己的小说,过着不说话的生活。我经常在肚子饿的时候找不到东西吃。我相信这只是暂时的,这是我不得不忍受的生活。对于我的生活,我能把握;对于我的写作,我胸有成竹。”

    盛可以还说:我很喜欢深圳,因为这是一个非常有活力的城市,人与人之间的生活状态和空间都很自由。但我却最终把东北作为了我的写作起点。为什么?因为我是南方人,对东北的气候和环境感觉非常陌生和新鲜。也许这种氛围能够让我彻底沉静下来。我现在的生活几乎是与世隔绝,不与任何人来往。“我喜欢到陌生的城市,一个人穿行在陌生的人群中。之前,我并不知道自己会写些什么东西,下笔后,创作激情如脱缰之马,蓦然回首,便是一年光景。我不信什么灵感,突如其来的东西,并非偶然灵感。它们其实是一群羊,被囚禁在某一个地方,忽然打开了门闸,它们被释放了,我便是那个牧羊人。”

    这是一个有趣的现象:盛可以在深圳生活,在沈阳写作,似乎也暗合着一个创作规律:当你身再“此山”中的时候,你无暇思考;当你和生活拉开一些距离,你对生活的观照让你发现了生活的真实面目。无论是灵感还是激情,都和生活“陌生化”了,这时,只有写作,能把这“陌生”重新刻划得清晰起来。

   

    回编辑部的路上,我看到盛可以在路边等车,一袭深色连衣裙,一个式样有些老旧的书包,我忽然想,她是我刚才采访过的那位笔锋凌厉的女作家吗?不是她还有谁?!我的朋友,盛可以,也许就是你的邻居,黄昏的时候,她会在你窗外的小花园,和你家的小狗说话。小心,她太阳镜后面的眼睛在注视着你,注视着咱们的,也是她的,生活。

    现在,亲爱的读者,《惟愿中年丧妻》的作者盛可以,回到了深圳。她可能,不走了。

 

 

 

    《水乳》以九十年代中期的深圳为背景,反映当下年轻人的新“围城”生活,描写了主人公左依娜和男人平头前进平淡无奇又风云跌宕的婚恋纠葛,展示了一场男人和女人深入心灵和肉体的战争。左依娜被初恋男友抛弃之后还是追随他来到了深圳,并且和前进同居;为了分房、为了同居的惯性,两人结婚;婚后产生了许多矛盾以至于左依娜试图从庄严那里获得安慰;与庄严在感情上的挫折使左依娜在邂逅初恋男友后投入其怀抱;可是左依娜发现男友只不过是处处留情,和自己的好朋友也是情人;在一种幻灭中,因为前进的老母病故,左依娜又回到了前进身边。这里面没有胜者,有的只是千疮百孔的诚挚心灵。《水乳》最终也就变成了一部平静温和并且理应如此的悲剧。

    《火宅》故事非常简单:一个在猪圈里长大的叫球球的乡下女孩到一个小镇上当了服务员,由此对人生和世界产生了某种向往。这实际上是一个成长的故事,一段残酷的青春的历史。小说主要描述球球和一群同样出涉人世、充满好奇然而焦虑苦闷的年轻人之间的种种情感生活纠纷。她被老板娘的儿子始乱终弃,又被老板娘利用。她碰到自己的疯了的亲生母亲,并亲眼目睹了她的疯子母亲(她最后才知道是自己的亲生母亲)被强奸的场面,而疯子母亲也看到了自己亲生女儿的性爱过程······小镇诡密阴森的氛围,青年人看不到出路的焦灼苦恼,闹哄哄的混乱的年代背景,通过年轻女孩球球懵懵懂懂的感受,真实地呈现了出来。也完全是一个过去了的时代的缩影。而如此艰涩的生活,作者却写得不动声色。并且还通过球球与疯子母亲朦朦胧胧的不自觉的自然的亲近、情感,透露出了一点温馨。一些生活的亮色。球球也慢慢地懂得了生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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