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涌日记:我这三十年的日子(55)


1980年7月1日 星期二
    一想到还有一周就要高考了,我的心里也就不那么安稳了。晚上睡不着觉,白天人感到又困又乏。今天,我去打了会儿乒乓球,尽量想让自己放松一下。

1980年7月2日 星期三
    今天下午,我写了篇作文《未来在召唤》。
    今天,我把高考前这四天时间的复习,安排了一下:
    3号,上午,看物理力学部分和英语;下午,把化学“每周五题”全部做完,并且看政治“目前的形势和任务”;晚上,看《数学习题解》。
    4号,上午,看物理电学和英语;下午,复习化学和语文古文;晚上,看政治。
    5号,上午,看物理光学、热学和英语;下午,看数学补漏和语文古文;晚上,复习化学和政治。
    6号,休息好。
       7、8、9这三天高考,我要全力以赴地迎接高考。我暗暗告诫自己,一定要在考试的时候,沉着、冷静、胆大、心细。

1980年7月3日 星期四
    今天,我在《招生简报》上,看到了高考科目的时间安排,还有其它一些有关高考的信息。今年理科招生四万五千人,录取一万人。高考的安排是:7号,上午语文,下午化学;8号,上午数学,下午政治;9号,上午物理,下午外语。

1980年7月4日 星期五
    今天,我按照2号定的最后冲刺计划,复习了一天。我感到人已经渐渐进入了状态,脑子里除了高考,再没有其它的杂念了。

1980年7月5日 星期六
    今天,还是按照2号定的最后冲刺计划,复习了一天。我已经完全没有了前几天的紧张不安或是精神不振,临到跟前了,人反而放松了很多,吃得下也睡得着。这让我对本次高考更加自信了!

1980年7月6日 星期日
    下午三点钟,我和几个参加高考的同学一起去国棉五厂子弟中学看考场。我们学校不设考场,我们学校的考生都被分在了五厂考点;我的考试教室在一楼,我的座位在这间教室第二排的中间。我们班的同学基本上都在同一间教室里考试,我的考位旁边就是高山的座位。
    看罢考场,我们几个同学又去商场转了转。我买了一块橡皮、一个铅笔刀和一把量角尺,还买了一本书,《怎样解答物理选择题》。

1980年7月7日 星期一
    我期待了两年的高考,终于开场了。这是我继1978年初中毕业上高考考场之后的第二次上场了,所以,对于高考,我不再觉得陌生了。但是,监考老师进来的时候拿着的密封好的牛皮纸考卷袋,还是让我感到很神秘。
    很早就听我们小学的班主任钱老师说过,她哥哥文革前参加高考的时候,昏倒在了考场上;今早,我来到考场门口,听说昨晚有几个同学都没有睡好。我没有感到那么紧张。上午考语文,我拿到考卷,沉住气,飞快地答着题。
    今年的作文题,是“《画蛋》读后感”。《画蛋》,是一篇介绍画家达芬奇学画的短文,读后感要求在1000字以内。我很轻松地完成了作文。
    下午考化学,其中有一道题目,问是什么化学元素导致了那一系列化学反应现象的发生。我看临座的高山,一副抓耳挠腮的样子,就小声地提示了他一下:是铝。监考老师看到我们在嘀咕,但不知嘀咕些什么,看了我们一下,也没说什么。考完试下来,徐西明给我说:我这样做太傻,我冒着风险去帮助高山这样的同学,不值得。

1980年7月8日 星期二   
    今天上午考数学,有一道附加题,分数是不计入总分的,我没做那道题。
    下午考政治,两道大的题目是“实现四化为什么要坚持党的领导?”和“用对立统一规律谈红与专的关系”;这两道题目都是丁老师反复给我们讲解和强调过的,我也早就滚瓜烂熟了。

1980年7月9日 星期三
    今天上午考物理,过后想想,答错了不少。
    下午考英语。考卷还没发下来,监考老师就说了:能考30分就不错了。我们这届的高考英语考试,和上届高考一样,不按实际分数计入总分,而是按实际分数的百分比记入总分;所不同的是,上届按10%记入,这届按30%计入。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即使考了100分,计总分的时候,也只能算成30分。题目确实挺难的,我不管那个,心想:要难大家都难,考一分是一分吧。我下来听说有几个同学在答选择题和判断题的时候,完全没有方向,只能乱碰乱猜一气了。余伟龙说,潘朝明用扔分币的正反,来决定选哪个答案。
    终于全部考完了!9号下午,我走出考场,觉得人木木的,并没有我先前设想的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看来,人的惯性还是很强大的:已经考完了,心还收不住,还在考场上冲击搏杀呢。
    我没有马上回家,而是去商场的新华书店转了一圈,买了一本《中学数学综合题》和一本科幻小说《世界最高峰上的奇迹》。
    回到家里,看到爸爸妈妈给我买了一件新的短袖衬衣,淡蓝的底子上,有同色系但颜色更深的小格子,面料又光亮又滑爽,好漂亮!我非常高兴。吃完晚饭以后,我穿上这件新衣服,上胡妈妈家看电视去了。

1980年7月10日 星期四
    为了准备高考,在这三年多的时间里,我没有时间读我喜欢的长篇小说,今天,我开始看《三国演义》,这是我从宣捷那里借的。我还从严翔那里,借了两套书《说岳全传》和《东周列国故事新编》。
    我们家很早就有一套《红楼梦》,妈妈的同事说很喜欢,一定要买了去,妈妈不好意思,就把这套书让给人家了。后来,妈妈看到书店又有卖《红楼梦》了,就又买了一套。我最早是在胡妈妈家里看到《红楼梦》小说的,那是两本一套棕黄色硬纸面的版本,上册的前面,有很多白描插图。这段时间,这些书我都想看。
    今天,我在《三国演义》里,看到了有关美女貂婵的描写。我想,传说中的古代四美,都不但是外表美,还在历史上有一定的影响。为什么她们会被历代传说成绝色美女呢?这与她们在历史上所起到的作用是分不开的。我想,实际上她们可能只是比一般女子更美一些,但并没有美到神乎其神的程度;然而,她们在特定历史时期的特定历史事件中,所起到的举足轻重的作用,却让人们把她们想象成了无与伦比的美人。

1980年7月11日 星期五
    今天上午,我和宣捷进城买唱片去了。我很想买一套英语唱片,可是英语唱片只有黑胶木的,每张两块四;没有塑料的,塑料唱片,每张只要三毛钱。我想等等再说,就没有买。
    前段时间,报纸和广播里,都报道了西安火车站旁边的解放路饺子馆的先进事迹;由此,也在西安形成了餐馆争学解放路饺子馆的现象。今天我和宣捷中午去了钟楼旁边的“德发长”饺子馆,这家餐馆,就是学先进之后的新先进代表。
    德发长饺子馆与我去过的一般饭店很不一样。这里没有小饭店里常见的那种乱哄哄、脏兮兮的样子;我也没有见到有人在吃饭的时候,后面等座的人把脚翘在吃饭者的凳子档上晃悠的现象;更看不到衣衫褴褛的要饭人进来捡饭吃的无奈。所有顾客进门,都要在门口先排队;排到了,服务员给安排进去坐在哪里;一落座,先上一碗饺子汤,吃完了饺子,还有热毛巾送上来。一切都是秩序井然,有条不紊的。这儿的饺子特别好吃,雪白的富强粉皮子,肉菜馅里肉很多、馅很饱。我还看到这里有老弱病残顾客的优待席和专设的小孩床;进出餐馆,门口都有人迎送。这些做法,我以前在饭店里,可从来没有看到过,一时,还有些不太自然。
    下午两点,我们在钟楼跟前的西北电影院,看了新引进的日本惊险宽银幕故事片《砂器》,故事惊险曲折,更耐人寻味。
    回来的路上,我碰到了高中的班主任余多宏老师。他问我这次高考,总分能不能考420分;现在我们厂都在说我考得特别好,可能是我考试以后的轻松和自信,给了他们这种印象吧。其实,我自己也说不准,到底我考得有多好。

1980年7月12日 星期六
    晚上,我又到胡妈妈家去看电视了,看的是故事片《半张订婚照》和《见面礼》;这是两部喜剧片,由韩非、程之和孙景璐出演。

1980年7月13日 星期日
    很久不去厂里的露天舞台了,现在看露天电影的人也少得多了。今天晚上,我去厂舞台看露天电影,复映的越剧戏曲片《柳毅传书》。片子的色彩灰蒙蒙的,让人看了很不舒服;之前看过的越剧影片《红楼梦》、《追鱼》和《碧玉簪》,色彩要亮丽和饱满得多。

1980年7月14日 星期一
    今天父亲又病了,我陪他去职工医院。到医院的内科一看,灯灭着,我们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医生过来。我们隐约地听到旁边的小儿科里传出谈笑的声音,我到那儿一看,几个医生正在闲聊呢,其中一个男医生正眉飞色舞地说着,我一问,才知道他就是内科医生。看到我扫了他的谈性,他不太高兴,人是过来了,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简单问了一下父亲的病情,就让父亲躺在检查床上;还没有开始检查呢,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扭摆着腰枝就进来了。
    这女人好象没有看到我和父亲在旁边,冲那男医生就撒起了娇:她先是假装生气地白了男医生一眼,然后故作娇态地说:“拿来”;男医生没明白她在说什么,不解地问:“什么?”女人又逗:“药呗”;男医生还是不解:“什么药?”女人假装生气:“看你,我上回给你咋说的?”男医生还是没有反应过来,陪笑道:“我忘了,你写在这儿吧。”女人故意不写,硬要让男医生猜,说猜不出来就不饶他。
    两人热情似火地、旁若无人地逗着乐,哪管父亲躺在一边呻吟着。我心里又急、又气、又无奈。我很早,就听我们这里的人说过一个有关职业评价的顺口溜,人们最羡慕的职业依次为:听诊器、方向盘、干部下来是营业员。现在,这种状况变化并不大,我今天才深深地体会到了握着听诊器的重要性。

1980年7月15日 星期二
    今天早上,好朋友冯斌来了,说他才去爬了华山,又说可惜没看到日出。冯斌还说,他在他们学校里,看到了西安市的远景规划模型图:南大街将要建成立体交叉道路,还要在那里修一条仿古巷,建筑式样是仿唐建筑风格的,服务人员都穿上唐式的服装,并在街上表演仿唐乐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