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言书》第二章


 

第二章

1.在这个波澜壮阔的世界上,最令人触目惊心的事实是:语言及其现实状况的真象,因为它直接表征了此在现实中人的有根的异化、极端的分裂化和反人化;表征了这种异化了的人对思维同质模式、固定化、单一化、整体化、组织制度化和所谓系统化,以及人的受制性的盲目崇拜和顶礼。2.也许,由于我们整个的前提和结论都蒙蔽在一种纯粹化了的语言的错误中,所以我们就全然无视它的错误了。3.现实语言的迷雾和魔法使得世界犹如一座沉浸在语义混乱之中的水中孤岛,我们心灵的无语使我们丧失了阅读的眼睛,理解的眼睛,以致不可能再去测度语言之海中其上的波涛和其下的深度了,不能再去发现它黑暗的水域和那种隐存在冥冥之中的作为一种原始美好的,起着太阳般朗照的语言之神秘之诗了。4.可以说这是一个丧失了语言,或者说其语言已经普遍沦沉了的时代,似乎一切争议、论述、阐释和证明都失去了它们赖以存在的语言本态的前提。5.由于语言的迷失,所以良心和道义,意义和价值,人的悔过之心和救赎之心也随之泯灭。6.语言是现实中的神话,是阿米达的魔杖,既可以点化深渊,也可以唤出春天。7.语言是世界的关键,生活的关键,进而更是创造的关键。8.一切从语言开始,到语言结束,从无有之无,到有无之有,这就是人的最在性的真情。9.语言之于现实和思想,实际上它涉及到的是理想的消解,或是铸型;人的奴役,或是解放;精神的创造,或是毁灭。10.如果一个民族不具有一种可以用语言来进行思考、表达和写作的能力,那这个民族就如同一纸空文,一堵黑墙,一株无根的芦苇,如PLATH所说:“它不产生完美,但要代之以一种完美的邪恶。”它不产生伟大,但却制造出无限多琐碎的渺小。11.如果一个时代没有语言 (连续性的哲理追询),而只有言语 (离散性的感性碎片),如果一个时代只采取奥威尔式的方式对发育着的思维本身进行语言极端的简约、筛选、裁切,如果它坚信语言中的语言只有一个既定的方向,而不具有一万种潜在的可能,那这个时代注定就是徒托空言的,因为无论是历史的沉思,还是现实的创造都应,而且只应,暗含在语言的理解之中,暗含在语言的前定预想和构造之中,暗含在语言由它的一万个方向汇集而成的,被神恩所“牵诱”的那个最终最主的方向上。12.现代语言在其由“奥威尔法则”所塑造的暴力事件、温柔欺骗和圆滑的狡诈中,如彩色的三角形纸屑,在忙于诠释的“万花筒”中无为地旋转,它们映在意识玻璃壁上“神奇”的图案实质是视觉着的思维对于世界的自误性幻影。13.在这种幻影中,我们看到的仅仅是貌似思维的剪切的纸花和用浆糊勉强粘贴在一起的所谓精神的纯装饰性彩边。14.这样的语言世界,它所呈现的并不是什么福祉和神恩,而更多是隐蔽在喧哗和噪杂之下的鲜血、眼泪和叹息,以及那些有命无运的生灵其万呼不应的呐喊。15.语言的暴力实属万恶之首,所以,康拉德有理由控诉它的残酷,指责它的暴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