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话语霸权搅动的信息海洋里，让人相信间接信息，而忽视身边事实；使人感动媒体报道，而对生活真情无动于衷——这就是现代媒体最“牛”的地方。

2003年美国打伊拉克时，针对媒体铺天盖地的同情文章，网友窈窕好淑女说：“在这场看打架的热潮中，很多人表现出对战争牺牲品超乎异常的同情怜悯，表面看来似乎是人性善良的最直接表现了，仔细想想却远不是其所标榜的那么情操高尚。战争中受伤甚至丢了小命的孩子固然可怜值得同情，假设真的来一场认领战争孤儿的活动，这些人会不会再站出来？就在我们自己的国家，每个城市的周围都有无数生活处境非常艰难的孩子，说这些话的人中，又有多少人真正伸出了双手实际拉了他们一把？戳穿了这些同情很多都很虚伪，滥施同情的人大概只有在其实很廉价的所谓同情中找到一点暂时的伟岸感觉吧。”

淑女上述妙语，是深穿人性卑劣之言，同时也揭示了现代媒体的“欺骗性”，“滥施同情”就是被动接受了媒体的影响。现代人最“文明”的行为，就是越来越会跟着“牛”气的媒体“做姿态”。原来这些“姿态”都是政客、奸商、文痞等别有用心的人们所为，而现在不少老百姓也学会本能地“做姿态”了。美伊战争期间，中国国家电视台没有一个记者在前线采访，却把自己国家大事摆放一边，在那里连篇累牍、异常可笑地播放所谓战争“实况”和“评战”专题。有几晚我夫人说，她一想到央视频道上反复播放的那个伴着“哀乐”哭喊、被美军炸弹夺去父母的小孩，就非常难过，无法入眠。我说1992年我们在北京动物园门口，看到那个脸上长着“耳朵”的“怪人”坐地乞讨，你却把我捏着两元钱伸出去的“援助之手”拽了回来；还有在兴义市街心花园看着那些黑乎乎、脏稀稀、光着屁股匍匐在地上乞讨的孩子，也没见你施舍过一分钱啊；还有我家乡农村几个亲戚的孩子，我们也是眼睁睁看着人家没衣服穿、吃着粗粮而且失学在家……夫人“实话实说”道：那是我们无能为力嘛！我说：电视媒体真是“牛”啊，它的“吸引力”可以让人对身边的悲惨景象熟视无睹、无动于衷，而把“同情”廉价、浪漫地撒向了媒体“报道”中的天涯海角……不过我夫人乃是白丁出生、陋巷长大、学历低下，不会像淑女所说的那些高贵文人那样，能在廉价的同情中找到一种“伟岸感觉”。

前两年全国媒体有个很大的新闻，是说总理为农民工讨工钱的事情。有天我和几个建筑承包商吃饭，他们都为此事赞叹和感动不已；可是他们几个人加起来，还欠50多个农民工的工资呢，有的还拖欠了五、六年。我说这媒体真是太“牛”了，可以让杀人不眨眼的人看着媒体上被杀的人流泪痛心。上个月我问在北京一家大报做记者的朋友“现在怎么不谈拖欠农民工工资的事了？”他说“这事早过去了。”我说“是不是这个问题已经完全解决了？”他说“这就不是媒体的事了，媒体只是监督。”一个国家总理来为一个农民工讨工资，并因此掀起一场全国性运动，说明有千千万万的基层干部失职啊，这事怎么就完了呢？

昨天在一个亲戚家吃饭，亲戚家小孩津津乐道有个“名人”开博客，说“名人”生个孩子有什么残疾要到国外动手术，网上几十万、上百万的人表示强烈的关心、同情。亲戚的小孩说他每天都要上网查看这个消息，网上可能要建立什么基金会，他可能也要表示一下爱心。我说：那个网络博客很“牛”啊，你小子也很“牛”啊！那你能不能每天少上一点网，抽点时间表表爱心——去伺候你住院的老奶奶？还有你那个在农村的穷表弟9月份要升学了，能把你那个积蓄拿出来，送他一张‘幺零零’么？

现在这个“牛”媒体真是把人也变“牛”了，只要睁眼看看信息世界，商界、政界、民间甚至包括儿童界，满世界都是跟着媒体吹“牛”的人。

（陈嘉珉2006年8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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