喇嘛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起了喇嘛。

家里没有喇嘛应该有十数年时间了吧,但是我依然没有忘怀,我是一个怀旧的人。

说到喇嘛,诸位看官或许不甚熟悉。老生先介绍一二:当年中国经济还不能为官员们提供炫耀的机会,尤其是十年文革的诸多倒行逆施,到了七十年代后期八十年代初期,国民经济实际上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我就在这个祖国处于水深火热的时候出生成长。在我的印象中,当时如果谁家有一台收音机,那简直是不得了的事情,甚至有的人家就因为有收音机能够娶到乡里最漂亮的女子(当年谁能够修理收音机,那就是最牛的人,在村中地位可以和陈景润并提的)。直到八十年代末, 邻居叔叔家买了一台收录机还是在村里引起了不小震动,这是闲话暂时不提。不过,从我记事时起,每个家里都有了喇嘛。四四方方的盒子,里面是一个锅似的播音器,播音器上还有一块很大的吸铁石。

喇嘛由乡政府播音,通过电线传输到每个家庭的屋檐下。有些时候,乡政府的一些头头们也在这里发表讲话,他们的水平是没法和锦涛家宝相比的,但是大家却也觉得相宜。如果突然哪天出现了锦涛家宝的声音,我估计大家反而不适应。不过话说回来,现在锦涛家宝都很会说,但是我的乡亲们却再也没有像当初那样专注的听了。

因为喇嘛里面有歌曲有大鼓有评书,甚至还有关于邓小平不让胡耀邦继续工作的新闻(当然乡里不会这样讲,但是大家伙心里有数),于是有伙伴说播音实际上是从北京毛主席和江青家里出来的。我为此暗暗吃惊。终于趁着一次乡里唱戏央求叔叔领着我参观了一下神秘的播音站。不过参观的结果让我非常失望,所以这个结果我也没有向小伙伴们发布。

关于喇嘛,我记得还有一个暧昧的故事。据说有一天晚上,播音站的女播音和别个女人的男人寻乐趣,结果播音就都播了出来。这对于乡下这些老土的人来说是一件惊天动地的事情,他们终于知道原来睡觉也有这么多新鲜的花样甚至还要说那么多让人脸红的情话。后来这件事情不了了之了,有人说是因为女主播的公公是我们村子的书记,也有人认为他和乡长的关系不一般。我不知道这个故事是真是假,因为我放暑假到姥姥家去了。姥姥家里没有喇嘛,所以女主播的故事在那里也没有流传。

记得喇嘛大行其道的时候,我也就是十二三岁,每晚早早写完作业站在家里的喇嘛下听评书。喇嘛的声音很小,我有时候就把耳朵贴在喇嘛上。通过喇嘛,我听完了《呼家将》、《薛刚反唐》、《杨家将》、《十粒金丹》等等。夏夜里有时候蚊子多,我经常被蚊子咬的惨不忍睹。

在喇嘛里面,我听到了第一声火车长鸣。那是一个春天涨水的夜晚,喇嘛里播放的东西现在已经记不得了,但是火车鸣笛的声音以及火车撞击铁轨的震撼,还是非常清晰的记在我的脑海里。以致很长时间,我都愣愣的盯着远方的青山发呆,似乎想看出山外的东西。或许那也是我的灵魂第一次离开家乡在黑夜里出行,并把一个梦想扔在了了远方——那次心走得实在很远,甚至小河涨水的声音都没有吸引回来。后来我就是沿着喇嘛发出声音的方向,一步一步的摸到北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