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 亲


转眼四十多年过去了,我成了一个中年人,而父亲却老了。尤其是今年,一颗门牙光荣退休,说话明显是漏气了,越发显出老态来。
前两天父亲忽然少见地给我打电话,问起我身体。因为端午那天夜半我在医院做了尿路碎石。他问我:这两天觉得咋样?我说感觉还好。那你休息着么?我又回答说上班呢!他就追问:能上不?我说除了一天确实难受,接下来都觉得好多了,您不用担心,没事的。
挂了电话我心里莫名有些伤感:在我印象中父亲从来不是絮叨的人,总有些威严和敬畏感,不好亲近。想起来主要是有点倔强,甚至对于我从来没有过严厉的责罚。只不过儿时农村的日子总是这样窘迫,小孩子总是要为干农活而熬煎
那时候割麦晒场用的是拖拉机满带杆的麦子,烈日炎炎,骄阳似火。拖拉机不停地转,满场的人头戴草帽,手拿木掀、铁叉,一会翻场,一会扫麦。拖拉机很忙,一天要碾七八家。为时间,大人们常常起早贪黑小孩子也常常要帮忙。记得一次碾场,大人们一两点就起来,我们到才去帮忙。一捆捆的麦子原来是一捆捆垛在一起的,现在又要取下来,开,均匀铺在场上。干到点多的时候,我忽然就觉得肚子疼的厉害,怎么都没管用,无奈父母就让我回家了,结果睡了一觉到八点又没事了,回到场上接着干。叔伯们都笑说是磕睡把孩子拿住了。
那时农村的活路确实比较苦,多是体力活,机械很少,可以说全凭力气。总的来说我所受的苦还是比较少因为父亲手艺,能开石,搞建筑,还做过一段会计,虽然富足,但他的孩子也没有经历过饥肠辘辘。
    父亲最擅长的活就是砌石,但那真的是一件苦事。也许因了我们靠山,石头取之不尽。有时候需要从河里面把很大的石头拉上来,甚至是扛上来,然后拉到家里。不给人砌石的时候,他也会用石头做成一些石门蹲,就是门柱的基石那种。我还记得在八九十年代的时候,一副门蹲能卖十五块钱左右。父亲往往戴上一副石头镜,一手拿“瓒”(这个字该怎么写,其实还真不确定)一手拿锤,瓒一头是尖的,对着石头另一头是平的。用铁锤不断敲击平的那关而尖的那头就好像一把刻刀。随着石头碎片不断脱落,飞溅, 慢慢一个长方体的东西就出来了。接着,还要再上面一些花纹,才算完工。方大圆的人都知道在这村里有一个手艺不错的石匠,所以父亲的作品也从来不愁没有销路。
    父亲是一个倔脾气的人,为此也受了不少苦。直到我上高中的时候,我才慢慢感受到父亲慈爱的一面。那时候我在县上住校,每周回来两天在学校经常吃不饱,所以当我蹬着那辆老旧的自行车从三十多里外的学校赶回家时,首当其冲的就是找东西裹腹。但有时候,刚好母亲有事不。父亲看见我翻箱倒柜的样子,便放下手中的活路,开始给我准备吃的。这在以前是很少的,我也是从那时才知道原来父亲在做菜方面比母亲还要好。
    转眼我为人父,慢慢才能体会出许多父亲的心境。常常起那个暑假,我跟着父亲一块在河边干活我当小工,他彻砖垒石,太阳晒在我们身上,岸边的白杨纹丝不动,河里的水也快要干涸了,父子俩同样地汗流浃背。那时候我正上大学,每个月的花费大约是一百元。九十年代初,对于一个农村人来说,这钱真的来之不易。
    我一路长大,总是对父亲有敬畏感,其实他并没有给我多少苛求。也没有太多约束,也许这就是一种潜移默化的教育吧。现在父母年纪越来越大,却依旧不肯停止劳动和辛苦,我也只能好几个假期回家看一回他们。有父母在,我才觉得自己还是个孩子,虽然有时候不满他们的倔强,可是,这未见得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