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与林同《孝诗》比较
林同字子真,号空斋,福建福清人。与其弟林合均不事张扬而有操行。一生“未尝举进士”,“ 未尝任知县”。在元兵至福州时,林同抗节而死。其父林公遇(1189-1246年):字养正,号寒斋,博览群书,通晓古今,退让恬淡,无意功名。官至龙图阁学士。龙图阁直学士是“加官”、“贴职”,一种虚衔,荣誉称号。其祖父林瑑(1159-1229年):字景长。少入太学,淳熙十一年(1184年)考中进士第二名,授鄂州教授。任兴化县令、泉州知州、广西提点刑狱、袁州知府。著有《通鉴纪纂》30卷。
刘克庄的《后村先生大全集》卷148《林沅州墓志铭》云:林埏的曾祖父林伯材三举进士不第,祖父林格、父亲林遹先后登科,他自己承父荫入仕。后来他的三个儿子林璟、林环、林瑑同中淳熙十一年(1184年)第。对此,林埏高兴地说:“可以遂吾志矣。”
《四库全书提要》在介绍林同《孝诗》时说:“皆摭古今孝事,每一事为五言绝句一首,亦间有两事合咏一首者。凡《圣人之孝》十首,《贤者之孝》二百四十首,《妇人之孝》二十首,《仙佛之孝》十首,《异域之孝》十首,《物之孝》十首。”
郭居敬,大田广平人(元尤溪广平村人)。所著有“二十四孝”诗选和《百香诗》。明万历十年(1582年)《延平府志》记载:“郭居敬,尤溪人。博学吟咏,诗文不尚富丽。性至孝,事亲左右承顺,得其欢心。既没。哀有过而与礼称。尝摭虞舜而下二十四人孝行之概,序而诗之,名二十四孝诗,用训童蒙。时虞集、欧阳玄诸公欲荐于朝。居敬牢让不起。今隶大田”
郭居敬和林同都有处士之称,都没有考取进士,都未曾做官,并且都是孝子。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与林同《孝诗》有相同点,也有不同点。
一、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与林同《孝诗》思想内容的异同点。
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与林同《孝诗》思想内容的相同点:
首先,都认为孝悌皆天性。《怀橘遗亲》诗写道:“孝悌皆天性,人间六岁儿。袖中怀绿桔,遗母报乳哺。”天性即天理,和程朱理学孝源自天理的观点是一致的。林同《孝诗》有禽兽昆虫之孝十首,目的是证明孝源自天理。
其次,都有仙佛之孝。林同《孝诗》有《仙佛之孝》十首。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也包括了仙佛之孝,其中吴猛(吴真君)是道士,黄庭坚则不仅是文学家、官员更是发过誓的佛教徒。
第三,两人所选择的孝行故事有一部分是相同的。在郭居敬“二十四孝”故事中的虞舜、老莱子、仲由、曾参、闵损、蔡顺、郭巨、丁兰、姜诗、陆绩、黄香、江革、王裒、孟宗、王祥、庾黔娄、吴猛(吴真君)等十七个故事和林同《孝诗》里的故事相同。这些故事涉及对父母长辈生活的照料,亲人生病时的护理,对亲人的过错的宽恕,母子间心灵相通,对逝去亲人的思念,丧葬祭祀等内容,包含了孝物质和精神两个方面的含义。
第四,两人对家人不能充当医生,只能充当护士的观念是一致的。郭居敬“二十四孝”和林同《孝诗》孟宗哭竹生笋的序言,都是母冬日思食笋,即把笋当作食物而不是药。这样写有两方面目的。一是把笋当作药或药引子,就会给家人以压力,不得不去找根本找不到或难以找到的东西。把笋当作食物,家人去找是孝顺,找不到也不用承受社会舆论的压力。二是他们都认为治病必须由懂得医学、药学和人体身生理的职业医生进行,而不是由于家人根流传的偏方、土方、秘方进行治病,家人治病无法做到对症下药。
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与林同《孝诗》的不同点:
首先,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以程朱理学的孝道理论作为思想指导,同时也受到佛道孝道思想的影响。林同《孝诗》则是以先秦儒家和封建统治者的孝道理论为主,也有程朱理学孝源天理思想的影响。
其次,林同的《孝诗》中的孝行外延比郭居敬“二十四孝”诗广。林同的《孝诗》中的孝行不仅限对父母亲的物质和精神赡养、丧葬祭祀和对父母亲思念,而有更丰富的内容。有倡导和主张孝治天下者,比如汉代的董仲舒、 贡禹、仲长统;有完成其父著史夙愿的司马迁、郑康成;有以经典教授和诵读实践孝道精神者,如汉代的王式、皇甫谧、王僧孺、皇侃;有为当时的孝行人物而大加呼吁和称颂的韩愈;有体现父叫子亡不得不亡的扶苏;有保护自己身体的典型曾子;有战败不羞走的管仲;有视随改嫁之母生活为不孝的叶公诸梁;有视孝子即忠巨的周绍;有为获得母亲高兴而多平反囚犯的隽不疑;有不改父之臣与父之政的孟庄子;有坚持子为父隐的孔子党人;有以孝化解兄争遗产的阙党子弟;有体现孝子不好乱的有子;有为祖宗修墓的原涉;有祀灶致富的阴子方;有遵父遗嘱烧掉数百万债权凭证的樊宏;有负母逃难,恐弟絶类,抱弟女,弃己子的刘平;有让国异母弟的邓彪。林同的《孝诗》所展现的孝的内容之多之杂不胜枚举。这些孝行体现先秦儒家关于孝的思想的方方面面,也包含了封建统治所提倡导的“君叫臣死,不得不死;父叫子亡,不得不亡”等思想内容,还包含了程朱理学孝源自天理的思想。林同《孝诗》包含了较多的封建性糟粕。
第三,郭居敬对孝的理解更贫民化。郭居敬“二十四孝”故事,所列人物有皇帝,比如舜、汉文帝,有贫穷的百姓如郭巨、江革,有小孩如黄香、吴猛,有妇女如唐夫人、姜诗妻庞氏,但他们所做的事都是日常生活的事,也就是普通百姓都能做的孝行。这些不同社会地位的人物能并列在一起加以歌颂,就是因为郭居敬评价孝的标准是孝心达到了一个什么样的程度,而不是行为人做的事情本身有多大。比如《怀橘遗亲》是一个很小的事情,而《扼虎救父》则是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两个故事都被收入,说明郭居敬重视的是通过行为所体现出来的行为人的孝心和高贵的精神。以孝心作为评价孝与不孝的标准对不同社会地位的人都是公平的。《亲尝汤药》和《涤亲溺器》则是强调位高权重的皇帝和高官也应普通人一样待奉亲人,而不能由别人代劳,反映的也是平等的思想。
一、 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与林同《孝诗》艺术上的异同点
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与林同《孝诗》艺术上的相同点:
首先,都是叙事诗,都采用五言绝句,每首诗二十个字。用五言绝句写孝诗是朱熹弟子陈淳创造的。五言绝句叙事诗歌颂孝行是林同创造的。
其次,是诗前都有序言。诗加序文的形式是林同创造的。郭居敬“二十四孝”诗的序文对故事内容的叙述较为祥细,文字量比诗文多很多。而林同《孝诗》的序文却很简单,其文字量与诗文相当或略多几个字。序言是诗歌不可缺少的部分。郭居敬“二十四孝”诗通过序言把故事定型,从而使诗歌中心思想更加清晰明确。解读郭居敬诗必须按郭居敬写的序言来解读,不能违背序文的内容,否则可能改变诗的中心思想。
第三,二者都贯穿着一条线,就是心中有孝,看到什么都有孝。林同《孝诗》既有直接描写鸟兽虫魚之孝,又有通过描写孝感天动地,感动人和物的故事暗示这些被感动者亦有孝心。因为没有孝心就不会被孝心所感动。郭居敬“二十四孝”诗则只有通过描写孝感天动地,感动人和物的故事暗示这些被感动者亦有孝心。
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与林同《孝诗》艺术上的不同点:
郭居敬“二十四孝”诗比林同《孝诗》有更高的艺术水准。从《四库全书》对林同《孝诗》的评价:“然大旨主于敦饬人伦,感发天地,未可以其词旨陈腐弃之。况其人始以孝著,终以忠闻。虽零篇断,犹当珍惜,是固不仅以文章论矣。”可以看出《四库全书》肯定林同人品与其诗的主旨的价值,而未肯定其艺术价值。郭居敬诗与林同诗相比:
首先,郭居敬诗叙事性强。每首诗只写一个故事,故事比较完整,一首诗呈现一幅画的景象。为一首诗配一幅画后,便呈现诗中有画,画中有诗的景象。林同诗则有较多抒情性的色彩,故事叙述不够完整。
其次,郭居敬诗每个故事都是大团园结局,有些是超自然力量的出现导致大团园结局的出现,诗整体也比较轻松愉快。通过艺术创造显示孝的巨大力量。林同诗有部分结局是悲剧的,不如郭诗轻松愉快。
第三,郭居敬诗动感更强,更易激发人们的想象力。不仅诗中有画,而且画面是运动的。如“队队春耕象,纷纷耘草禽。嗣尧登宝位,孝感动天心。”的动感极强。
第四,是两人的诗押韵的不多,十七首中,郭居敬诗押韵有三首。林同诗仅一首。韵律感方面郭诗好于林诗。
第五,郭居敬诗文字更通俗易懂,更容易理解和记忆。如“继母人间有,王祥天下无。至今河水上,一片卧冰模。”文字极通俗,几近白描。
第六,郭居敬诗美感更强,文字更优美典雅。写是尝粪忧心的故事,诗中并未出“尝粪”字样,讲究的是文字的优美和典雅。
第七,郭诗基本不用虚词,文字显得比较凝炼。林诗使用虚词较多,文字不够凝炼。
三、郭居敬“二十四孝”诗中与林同《孝诗》题材相同部分的比较。
1. 虞舜。郭居敬诗:“队队春耕象,纷纷耘草禽。嗣尧登宝位,孝感动天心”。郭诗序言:“大舜性至孝,父顽母嚣,弟象傲。舜耕于历山,有象为之耕,鸟为之耘。其孝感如此。尧闻之,妻之二女,让以天下。”
林同诗:“孩提知所爱,妻子具而衰。大孝终身慕,予於舜见之”。林诗序言:“大孝终身慕父母,予扵大舜见之矣。”
林同写舜终身慕父母为大孝。其依据是《孟子.万章章句》中的,“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于君则热中。大孝终身慕父母。五十而慕者,予于大舜见之矣。”而郭居敬只写孝行的效果,以“对对耕春象,纷纷耘草禽”开篇,采用便于朗诵的双声叠韵“对对”“纷纷”,具有诗句的美感。
2. 老莱子。郭居敬诗:“戏舞学娇痴,春风动彩衣。双亲开口笑,喜色满庭闹”。郭诗序言:“老莱子至孝。奉二亲,行年七十,身着五色斑斓之衣,为婴儿戏于亲侧。养极甘脆,言不称老。为亲常取食,上堂诈跌而偃,作小儿啼以娱亲。”
林同诗:“七十已中寿,人生似此希。绝怜老莱子,犹自作儿嬉”。林诗序言:“年已七十,父母犹存,着斑斓之衣为婴儿,戏于亲”。
郭诗“学娇痴”、“ 动彩衣”、 “开口笑”“ 满庭闹”每一句都是动的画面。而且整个场面是非常欢快的,所以才能让父母高兴。而林诗写出可怜的老莱子,可怜的场面,如何让父母高兴呢?
3. 仲由。郭居敬诗:“负米供旨甘,宁辞百里遥。身荣亲已殁,犹念旧劬劳”。郭诗序言:“周仲由,字子路。家贫,常食藜藿之食,为亲负米百里之外。亲殁,南游于楚,从车百乘,积粟万钟,累茵而坐,列鼎而食,乃叹曰:‘虽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得也。’”
林同诗:“食藜殊列鼎,负米异重茵。不待今朝养,伤哉昔日贫”。林诗序言:“见孔子曰:‘今由也累茵而坐,列鼎而食,愿欲食藜藿,为亲负米,不可得矣。’”
郭诗则重点是怀念旧时贫穷,自己吃草,却百里负米让父母吃上饭,心里是非常快乐的。而林诗的重点是感叹父母不能和自己一同来享今天的幸福生活。相比之下郭诗更感人。
4. 曾参。郭居敬诗:“母指才方啮,儿心痛不禁。负薪归未晚,骨肉至情深”。郭诗序言:“曾子名参,字子舆。母一日有亲客至家,贫无具,母啮其指,参采薪山中,忽心痛,即负薪以归。跪母,问其故。母乃云。”
林同诗:“全归有明训,珍重恐伤肤。小子启手足,吾今知免夫”。林诗序言:“有疾,召门弟子曰:‘启予足。啓予手,而今而后,吾知免夫,小子’”。
郭诗写母子之间感情深到心连心的地步,读来非常感人。林诗则写曾子认为,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临终前让弟子检查其身体是否有损伤,故事不仅不感人,而且有作秀之嫌。
5. 闵损。郭居敬诗:“闵氏有贤郎,何曾怨晚娘?尊前贤母在,三子免风霜”。郭诗序言:“闵损,字子骞。早丧母,父娶后妻,生二子。母嫉损,所生子衣绵絮,衣损以芦花絮。冬日,令损御车。体寒失鞭。父察之,欲遣后母。损启父曰:‘母在,一子寒;母去,三子单。’母闻之,悔改,遂成慈母。”。
林同诗:“参宁杀人者,三至尚逾垣。叹息子闵子,孝哉无閒言”。林诗序言:“子曰:‘孝哉,闵子骞,人不间于其父母昆弟之言’。又曾子母投杼事。”
郭诗直接赞扬闵损宽恕虐待自己的继母,通俗易懂。林诗为歌颂闵损,却牵扯到因误传曾参杀人导致曾母逾墙而逃的事,读起来比较费解。
6. 蔡顺。郭居敬诗:“黑葚奉萱闱,啼饥泪满衣。赤眉知孝顺,牛米赠君归。郭诗序言:“蔡顺,汝南人。王莽末,天下大荒,顺拾桑椹,黑、赤异器盛之。赤眉贼见而问之,曰:‘黑者奉母,赤者自食。’贼知其孝,乃遗米三斗、牛蹄一只而去。”
林同诗:贼疑拾葚异,母怪弃薪还。雷震辄圜冢,火飞因伏棺。林诗序言:拾葚黑者奉母。母思顺,心动弃薪还。伏母棺,火越他舍。母畏震雷,辄还墓。
郭诗称赤眉军为“赤眉”没贬谪之意,说其赠米给蔡顺反而有赞扬之意。但郭诗序言中却称赤眉为贼。林诗则称赤眉军为贼。郭诗只说拾葚异器一件事,内容集中。林诗则说了四件事,内容不够集中。
7. 郭巨。郭居敬诗:“郭巨思供给,埋儿愿母存。黄金天所赐,光彩照寒门”。郭诗序言:“郭巨,字文举。妻生一子,三岁,母常减食与之。巨谓妻曰:‘贫乏不能供给。共汝埋子。子可再得,母不可再得。’妻泣而从之。遂掘坑三尺,得黄金一釜,上云:‘天赐孝子郭巨,官不得夺,民不得取。’”
林同诗:“为养宁埋子,那知地有金。如何有天赐,且复怕官侵”。林诗序言:“恐母减食,与其子欲埋之,掘坑得金一釜,上云:‘天赐孝子郭巨,官不得取。’”
林同诗用了较多的虚词,如“为”“那”“如何”“且”等,后三句都落在了“黄金”上,诗意过度延伸。而郭居敬诗用字简练,将埋儿前因后果紧凑地点出,最后一句“光彩照寒门”,“光彩”与“寒门”对比,以孝行得善报结尾,有力而留回味。
8. 丁兰。郭居敬诗:“刻木为父母,形容在日时。寄言诸子侄,各要孝亲闱”。郭诗序言:“丁兰父母死,思慕骨肉,乃刻木为象而事之,以报其本。其妻不敬,以针戏刺之,血出。兰归见之,弃妻,大泣不止。令人父母俱存者,可不敬乎?”
林同诗:“一灵长皎皎,如月不离天。要以纯诚感,非因刻像然”。林诗序言:“至孝,刻木为母像,事之如生,兰妇误烧木母面,应时髪落如割。”
郭诗强调应从丁兰刻木为父母的故事中,学习其孝亲的精神。林诗强调木像是有灵性的,应该像对待亲人一样对待木像,不要认为只是木头就把它烧掉。
9. 姜诗。郭居敬诗:“舍侧甘泉出,一朝双鲤鱼。子能事其母,妇更孝于姑”。郭诗序言:“姜诗事母至孝,奉顺尤笃。母好饮江水,妻出六七里泝流而汲。姑嗜鱼脍,夫妇常力作供脍,呼邻母共之。舍侧忽有涌泉,味如江水每旦辄出双鲤鱼,以供二母之膳。”
林同诗:“日常供鲤鱠,旦辄汲江流。儿溺言游学,妻还感遗羞”。林诗序言:“妻汲供母后时,遣去,遗母珍羞,复还。儿溺,答母:游学。忽泉涌跃鲤,供母膳。”
郭诗依据《后汉书·姜诗妻传》,姜诗尽力满足母亲喝江水吃魚的要求,一日江妻庞氏因风大取水晚归,被认为是怠慢,被逐出家门。宠氏寄居邻居家中,昼夜幸勤织布,将积蓄托邻居送回家中孝敬婆婆。庞氏被接回家数日后,出现涌泉跃鲤的现象。故事结局是大团园。林诗依据《东观汉纪》卷17,母好饮江水,令儿常取水,溺亡。夫妇痛,恐母知。诈曰游行,岁岁作衣投于江中。俄而涌泉出舍侧,味如江水,日生鲤一双。
10. 陆绩。郭居敬诗:“孝悌皆天性,人间六岁儿。袖中怀绿桔,遗母报含饴”。郭诗序言:“陆绩,字公纪。年六岁,于九江见袁术,术出橘,绩怀橘三枚。去,拜,堕地。术曰:‘陆郎作宾客而怀橘乎?’绩跪答曰:‘欲归遗母。’术大奇之。”
林同诗:“陆郎作宾客,怀橘欲何为。遗母当然事,袁公乃尔奇”。林诗序言:“六嵗见袁术,懐橘堕地,术曰:‘陆郎作宾客,而懐橘乎?’曰:‘欲归遗母。’术奇之。”
郭诗“六岁儿”、“ 怀绿结”、“ 遗母”“、报含饴”、“孝悌天性”把一个小孩子行为、目的、动机、动机背后的深层原因生动地描绘出来。林诗的“陆郎”则看不出是一个小孩子,只说“怀橘”的目的是“遗母”, 用“当然事”不能揭示出目的背后动机背后的原因。
11. 黄香。郭居敬诗:“冬月温衾暖,炎天扇枕凉。儿童知子职,千古一黄香”。郭诗序言:“黄香,字文强。九岁而失母。事父尽孝,暑则扇其枕席,寒则以身温被。太守刘护表而异。。”
林同诗:“冬月常温席,炎天每扇床。如何汉天下,只有一黄香”。林诗序言:“亊父,竭力致养,暑则扇枕,寒则以身温席。京师号曰:‘天下无双,江夏黄香。’”
林同诗前两句为“冬月常温席,炎天每扇床”,用了“常”“每”虚词,而郭居敬前两句为 “冬月温衾暖,炎天 扇枕凉”,用字紧凑,且“温”与“扇”、“衾”与“枕”、“暖”与“凉”对仗,读来朗朗上口,更有诗作的美感。
12. 江革。郭居敬诗:“负母逃危难,穷途贼犯频。哀求俱得免,佣力以供亲”。郭诗序言:“后汉江革,少失父,独与母居。遭乱,负母逃难。数遇贼,或欲劫将去,革辄泣告有老母在,贼不忍杀。转客下邳,贫穷裸跣,行佣供母。母便身之物,莫不毕给。”
林同诗:“挽车极劳古,逃贼最间关。太息江巨孝,能为人所难”。林诗序言:“负母逃难,数为盗刼去,辄求哀,得免后归乡里,每自为母挽车,时称巨孝。”
郭诗描述了负母逃难,遇贼得免佣力供亲的全过程,以故事本身来感人。林诗“极劳苦”、“最间关”、“能为人所难”、都是主观评价。“间关”用来形容旅途的艰辛,崎岖、辗转,是书面语普通百姓不易懂。
13. 王裒。郭居敬诗:“慈母怕闻雷,冰魂宿夜台。阿香时一震,到墓绕千回”。郭诗序言:“王裒,字伟元。至孝奉母。平生畏雷。既死而葬,每遇雷震,即至墓曰:‘裒在此,勿惧!’”
林同诗:“悲哉生我句,柰此念亲何。墓侧有枯树,诗中无蓼莪”。林诗序言:“读书至蓼莪篇,辄流涕,门人为废此篇。庐墓悲,号着柏树,树为之枯。”
郭诗对王裒因母亲生前怕闻雷,每次雷声响便到墓前安慰母亲亡魂的故事叙述的很完整。只要懂得“夜台”指坟墓,“阿香”是推雷车的女神,就很容易理解该诗了。林诗写了王裒闻雷泣墓和读到《蓼莪》(《诗经.小雅》)中“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常泪流满面,门人因此废此篇,和到母亲墓前哭,把墓侧的树都哭死了两件事。
14. 孟宗。郭居敬诗:“泪滴朔风寒,萧萧竹数竿。须臾冬笋出,天意报平安”。郭诗序言:“孟宗,字恭武。母年老病笃,冬月思笋食。宗往竹林中泣诉而告天。有顷,地上出笋数茎。归持作羹供母,食毕病愈。”
林同诗:“万象死灰色,千林号怒声。何人苦哀泣,冻竹强抽萌”。林诗序言:“母冬月思笋,宗入竹林哀泣,笋为之生。”
郭诗“寒”、“竿”、“ 安”是押韵的,“须臾冬笋出”显示出孝的巨大力,整首读起来是欢快的。林诗“色”、“声”、“萌”是不押韵的,诗读起有点悲凉。
15. 王祥。郭居敬诗:“继母人间有,王祥天下无。至今河水上,一片卧冰模”。郭诗序言:“王祥,魏时人。早丧母。继母朱氏不慈,数谮之,由是失爱于父。母常欲食生鱼,时天寒冰冻,祥剖冰求之,冰忽自解,双鲤跃出,持归供母。每冰冻天寒,有人形卧冰上。今在肇庆府。”
林同诗:“风柰应难守,冬鱼未易求。剖冰不辞冻,抱树可胜愁”。林诗序言:“母冬月欲生鱼,祥解衣将剖氷,双鱼跃出。母命守丹李,每风雨,辄抱树泣。”
郭诗“至今河水上,一片卧冰模”是夸张的写法,有极强的感染力。林诗则说了求鱼守丹李两件事,显平淡。
16. 庾黔娄。郭居敬诗:“到县未旬日,椿庭遗疾深。愿将身代死,北望起忧心”。郭诗序言:“庾黔娄,南齐时人也。为孱陵令,到县未旬日,忽心惊流汗,即弃官归家。父疾已二日,医云:‘欲知瘥剧,但尝粪甜,苦则为佳。’黔娄辄取尝之,味转甜滑,心愈忧苦。至夕,稽颡北辰,求以身代。”
林同诗:“惊心已云异,尝粪不妨难。庾令何为者,凭君著眼看”。林诗序言:“父在家病,黔娄心惊,即弃官归。医云:尝粪可知。娄辄取尝之。”
郭诗“椿庭”代表父亲不够通俗,为典雅避“尝粪”二字。郭诗比林诗更典雅。
17.吴猛(吴真君)。郭居敬诗:“夏夜无帷帐,蚊多不敢挥。恣渠膏血饱,免使入亲闱”。郭诗序言:“吴猛年八岁,有孝行。家贫,无帷帐,夏不驱蚊,恐去己而啮其亲也。”
林同诗:“何事不驱蚊? 癯然床下身。伤肤非所惧,所惧去伤亲”。林诗序言:“年七嵗,夏月伏身父母牀下,不驱蚊。曰:恐去己,而噬亲。”
郭诗“夏夜无帷帐”指出行为的背景,“恣渠膏血饱”是行为的目的,郭诗的叙事比较完整。林同用了两个“惧”不符合诗歌的审美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