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0年严复在上海避難的日子里(《严复的一些史实》之四十二)


1900年严复在上海避難的日子里
严孝潜
1900年7月14日(六月十八)天津失陷。
 
1900年7月,严复一家由天津抵迏上海后,赁居闸北长康里。
由于匆忙离津,还有许多人随行,这时严复连生活费都没有了,只得向妹夫何心川借了100元。(严名:《致手代木有儿书》)
 
1900年7月26日(七月初一),严复参加唐才常在上海召开的“中国国会”,被举为副会长。
 
1900年7月29日(七月初四),上海“中国国会”在愚园第二次开会。
在这次会议上,严复将容闳为“国会”起草的英文宣言,“译成汉文”。
 
1900年7、8月间,严复在上海创建我国第一个“名学会”,并任会长。
严复在“名学会”中,系统讲演名学(逻辑学)。从此,西方逻辑学被系统全面地介绍到中国,受到中国思想界的热烈欢迎。
 
1900年8月22日(七月二十一),唐才常在汉口被捕牺牲,参与“中国国会”的首要成员被清政府通缉,严复遂躲进租界避祸。
 
1900年秋天,熊季廉(名元锷)到上海,拜严复为师。
严复后来在《熊生季廉传》中,说:“庚子。尔时中国北方大乱,欧、美、日本之兵聚于京师。皇帝奉太后西居陕,而复亦避地江南。江南与各国为互保约,幸无恙。秋,季廉至上海,先以书自通,继而执贽造吾庐,求得著籍为弟子”。(《严复集》第三册第273页)
 
190010月15日(闰八月二十二),“上海救济善会” 赴京津一带救济難民,严复与其一起登爱仁轮北上。
严复在上海,心中还惦记着天津德源里寓所的安全,虽然他在离开天津时,法国领事允诺给予保护,但还是放心不下。遂在今天随“上海救济善会”主办陆树德等一起登爱仁轮北上。同行者,尚有德医官贝尔榜,德人喜士及陈秀同等。(陆树德:《救济日记》)
 
190011月13日(九月二十二)严复回到上海,给“孝明老棣”写了一封信。(《严复与天津》第167页,孝明老棣是谁?待考。本封信,《严复集》和《严复集》补编均未收录。)
严复在信中讲:“自甲午以降,天下凡三大变,而后繁于前、末大于本,此亦吾天演之理之见于事实者也。闰月之抄,买舟赴津,至则举目有山河之异。其时德之新兵方来,亲见前军之兵,率皆垂橐而来,捆载以往,以不及其尽为恨,则亦大肆掳掠,侵轹小民,甚至斫棺榷埋,索诸死者,哀哀北黎,盖生死均被其酷也。陈尸满野,救济至垒埋,所封不知凡几。
颇闻京门士大夫,遭虐尤甚。大抵前有土匪,后有官军,而洋兵为之结来,彼此三波,虽巨富之家,寡有全者,刻密云—带,龙种所聚,大都面有饥色,身无完肤,呜呼,亦可悯也!
前者令弟托家孝淑之银信,已转交至友刘铁云持去,必到无疑。惟京津今皆用番,其贵至两余兑换者有之。当日令弟忠谅,特以番换银,谓辇毂用之,则昔之情形,非今日时局矣。
见此行,原为私图,以前者六月间,仓猝出津,衣裳书籍,至—切生事所需,不过十—挟者,濒行,法领事许为保护加封。今乃复过旧居,始知早已为奸民诱洋兵,—哄散去,虽领事至无如何也。生平颇有述作、稿本不知何所。心力所存,尤足痛惜!即衣皿群碎,亦皆廿年积累,今乃—无所有。北风为厉,不知与家人妇子,何以相将卒岁。老棣闻此,当亦为不佞暗然耳。
为今世风劣薄,将伯遒废,雪中赠炭,殆无其人。闽梁观察□囊甚充,与仆素稔,始谓仆‘誓将同甘苦’,复与其商,则掷下百元,掉头不顾,窘急待命之倾,安用此口惠而实不至者耶?且仆若但短引百金,则亦无所谓窘矣。
   老棣处近况,复所深知,不必为我自苦,多寡不论,有则来,无则□之可耳。万□旅安,诸惟□□,余俟晤时謦谈。
                                             小兄复顿首
                                               九月廿二”
  
    严复在信中真实地记下了这次在天津他亲眼所见外国侵略者疯狂掳掠的行劲,外国侵略者除抢掠之外,杀人亦是无数,严复在信中愤怒地写道:“陈尸遍野,救济至垒埋,所封不知凡几。”不仅津沽大地到处都是已埋和待埋之人,京师也未例外。
在这场浩劫中,严复家也未能幸免,他在法租界海大道德源里的寓所,也被洋兵哄抢一空。他在信中提到:“前者六月间,仓猝出津,衣裳书籍,至一切生事所需,不过十一挟者,濒行,法领事许为保护加封。今乃复过旧居,始知早己为奸民诱洋兵,一哄散去,虽领事至无如何也。生平颇有述作、稿本不知何所。心为所存,尤足痛惜!即衣皿群碎,亦皆廿年积累,今乃一无所有。北风为厉,不知与家人妇子,何以相将卒岁”。
严复尤为痛心“生平颇有述作、稿本不知何所。心为所存,尤足痛惜!”
由于严复寓所“衣皿群碎,亦皆廿年积累,今乃一无所有”,在上海没有工作,清政府对北洋水师学堂员工也没有作什么按排,严复担忧“北风为厉,不知与家人妇子,何以相将卒岁”。
严复在信中还颇无奈又失望地叹息道:“方今世风劣薄,将伯遒废,雪中赠炭,殆无其人。闽某观察与仆素稔,始谓仆‘誓将同其甘苦’,复与其商,则掷下百元,掉头不顾,窘急待命之顷,安用此口惠而实不至者耶?”
看来,严复是本想乘北上救济难民之机会,回天津看看德源里寓所的情况,如果一切正常,似乎还是想把全家搬回天津,但寓所被哄抢一空,要搬回天津居住,一切都要重新置办,要用不少钱,开始还誓与严复“同其甘若”的老熟人、又是同乡的某观察大人,到严复真的找他商量的时候,仅“掷下百元,掉头不顾”,严复处於孤苦无援之状,严复极其悲痛地感叹道:“窘急待命之倾,安用此口惠而实不至者耶?”天津是回不来了,因此,严复提前回了上海。
有的资料说天津严复德源里寓所是在英租界,现和平区建设路,但从本封信中提到的“濒行,法领事许为保护加封。”可知,严复德源里寓所应是在法租界,原海大道现和平区大沽路,但现己无存。
“孝明老棣”是谁?不祥,待考。从信中只知严复直称他为“老棣”,其令弟叫忠谅,严复还自称“小兄复”。
 
1900年10月至11月间,金粟斋译书局蒯光典请严复翻译《穆勒名学》。
 
1900年11月20日(九月二十九),严复致函汪康年,向他商借500两以解燃眉之急。
在八国联军侵华的这场浩劫中,严复长期执教的北洋水师学堂遭到彻底破坏,严复失去了全家赖以生存的工作,最钟爱的二儿子在逃难中夭折,天津寓所被哄抢一空,财产付诸东流,在上海只得靠翻译,来维持全家生活,甚至还得借债度日,真是国仇家恨集于一身。
当时,金粟斋译书局蒯光典向严复提出请译《穆勒名学》,严复即向蒯光典提出借款3000元,然后由光典创办的金粟斋收买出版他即将翻译的《穆勒名学》一书,作为译费抵债。
但冬令将至,严复一家急需用钱,而蒯光典许诺的译费尚未寄到,严复也拿不定此事是否可靠。遂在今天写信给汪康年,向他商借500两以解燃眉之急。
严复在给汪康年的信中讲:“启者,午后走访不遇,为歉。兹有极恳者:冬令将至,需款孔殷,而蒯礼翁译费尚未寄下,不知是否事在必行。吾兄必当悉其底里,望即见告。若事无反覆,弟拟向尊处先手规元五百两;一俟前途汇款到时,即当划还不误。……” (《严复集》第三册第509页)
 
1900年11月24日(十月初三),汪康年约严复在四马路万年春相见,严复当即回复:“六句钟四马路万年春之约敬悉,必到,或稍迟一刻半点,望勿讶也。” (《严复集》第三册第509页)
   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