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度创新是促进民营经济快速发展的动力源
文/北大 袁成达教授
十八届三中全会召开在即，社会各方对新一轮改革充满期待。调研发现，当前企业普遍关注进一步转变政府职能、理顺政企关系，完善我国市场经济体制。大力促进民营经济的发展，重启改革动力，什么才是关键？
笔者认为，促进民营经济发展的策略措施很多，关键是制度创新。换言之，制度就是健进民营经济发展的整个策略措施链条中的关键。民营经济在中国大地上发展到今天，各地的策略措施都己大同小异。各地民营经济发展的差距，实际上是由地区之间制度创新的差距造成的。今后中国区域经济的竞争的实质，最大的可能是制度创新竞争。哪个地方的制度创新好，哪个地方的民营经济发展就快，经济社会发展就又好又快。
笔者数年前曾在江西考察过民营经济发展现状，并就江西经济浙江化作为研究的课题，深入宜春市民营企业调研，撰写了《促进江西民营经济快速发展的策略》一文。现就江西民营经济发展为例，剖析加大民营经济发展的策略和措施。借此，切实希望江西民营经济做大做强，使之成为江西在中部地区崛起的生力军。
一、制度创新的主攻方向是改革发达的社会控制系统，塑造有效力的社会动力系统
中国经过数千年中央集权的封建社会和新中国建立后高度集中的计划经济体制时代，铁幕般的社会控制系统发达而成熟。深化改革的任务主要在于适应市场经济体制的需要，创造良好的经济发展环境。
加强党的干部队伍建设，不断加大惩治腐败的力度，着力提升政府清正廉洁的形象。抵御和根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政府部门可能出现的官员资本化和官员社会化的两种危险。官员资本化的主要表现是权力寻租，官员社会化的主要表现是少数权力部门官员与黑恶势力勾结，霸占资源、抢夺资源、控制资源等。例如一些地区社会治安混乱且久治不愈，根子就在于少数官员充当黑社会的保护伞。
加大行政改革力度，转变政府职能。政府应当是人民的政府，这是毫无疑义的，也是推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所必须的。但是，人民政府并不等于什么都管。江苏有家年销售收入过亿的企业集团老总曾经感叹地说：“企业最火的竞争对手是政府。”原因何在?因为政府与企业争夺资源，进行的是不平等竞争。江苏的民营经济发展程度远高于江西，江苏如此，江西在这方面深化改革的任务恐怕更重。实际上，经济生活中的许多事，都应当让企业、让市场自己去做，政府应当少干预、不干预。浙江民营经济发展为全国之冠，已经成为浙江的主流经济。浙江民营经济由草根型发展成森林型，从根本上说，得益于浙江各级政府的制度创新；把发展权交给市场，交给老百姓。在这个问题上，小平同志的“三个有利于”的著名论断已经讲得很透彻。因此，判断一个企业，一个老板，他所从事的生产和经营活动，只要是在遵守国家法律、法规的前提下，有利于提高当地生活水平，繁荣当地经济社会，就没有理由去干预和限制其经营活动，而应当为其鼓励和创造条件。
因此，邓小平的“三个有利于”是制度创新的理论依据，是改革社会管理系统的理论依据，也是塑造社会动力系统的理论依据。社会动力系统也就是由各种经济组织构成的经济系统。动力不是来源于企业的活力、资本的活力和生产者的活力，而是来源于好的体制、机制，即良好的制度。制度经济学认为，制度是生产力发展的决定性因素。世界文明史已经证明了这一点。科学技术史在研究中国发明的火药为何在中国没有形成社会生产力而在欧洲形成了社会生产力时，发现根源在于中国的中央封建集权限制了科学技术和商品经济的发展，难以形成现代生产力产生和发展的良好的制度环境。所以，火药发明后多用于焰花爆竹的生产。而欧洲的封建诸候割据为了城市独立和商品经济的发展，使火药在推动工业经济发展方面产生了巨大的作用，从而形成了一种社会生产力。因此，科技史上称火药是促使欧洲封建社会解体的重要因素。而在中国当代经济生活中，因制度环境而导致同样的先进设备在不同的企业，不同的地区，生产效率显著不同的事例不胜枚举。
经济学和政治学的基本原理指出，塑造社会动力系统的关键在于产权分立。产权清晰的经济系统，很难有什么效率，也很难从中获得发展的动力。因此，一个区域在塑造社会动力系统时，要突出深化改革，着力于制度创新。一方面要做到使国有企业产权清晰，另一方面是大力发展民营经济，大力培养懂得市场规律和规则，善于按市场需求配置资源等各种生产要素、立志为社会创造财富的新型企业家。企业家同公务员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有着完全不同的权利、责任和利益。制度创新在这个问题上的要求，就是不能用公务员的标准和规则来选拔任命企业领导人，更不能用公务员的标准来要求民营企业领导人；而是要创立新的制度。
江西的民营经济，在2003年有长足的发展，一部《江西发展个体私营经济条例》在当年8月1日出台前后形成的制度环境是主要的推动力。新型企业家不同于旧体制下的国有企业领导者，也不同于现有的多数民营企业老扳，他们是新时代的社会精英，是社会最稀缺的宝贵资源，是最重要的人力资源。江西在培养新型企业家方面，大力进行制度创新，努力创造新型企业家成长的制度环境，就抓住塑造社会动力系统的根本，在中国中部实现区域经济的异军突起将指日可待。
二、制度创新要具体，要突出重点，抓住关键
泛泛而谈的制度创新是毫无意义的。制度创新的前提是针对具体项目提出新的思路，然后才是根据实现目标的需要进行制度创新。
下面以“促进江西民营经济快速发展”为题，提出一个新的思路：突出一个重点，即“降低成本”；围绕重点，抓住三个关键：即“观念、制度、服务”；围绕三个关键，培养一支队伍，即“提高商会地位、发挥商会作用”；从而实现一个目标：“突出重点创造好环境，外引内扶增强竞争力。”
促进民营经济快速发展可以采取许多策略措施，为什么要以“降低成本”作为主打策略、作为其他各种策略的龙头？从方法论上讲，一是没有重点就没有政策，在遵守国家法律法规的前提下创立地区的新法规、新制度是地方政府的重大政策措施，必须要有重点；二是人无我有，能抓住投资者的眼球，吸引力强。其他的依据见于下面的具体论述中。
1、突出重点：降低成本。降低成本，指降低投资者的投资成本，降低经营者的经营成本，降低企业的发展成本，包括办事成本、社会费用和非正式支付、融资成本、市场进入退出成本等等。
资本总是向增长成本低、增长效率高的地域流动。这是资本内在的成长性、选择性所决定的，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作为市场主体的企业，也是选择发展成本低、发展效率高的地域转移。民营企业尤其如此。成本高低，实际上是一个地域投资环境、发展环境好差的硬指标，是投资者、经营者考虑其发展战略的重要指标，甚至是首选指标。这个决定投资环境的重要问题，江西还解决得很不够。
例如，世界银行的“研究报告”认为，南昌市最需改善的投资环境因素是国内市场进入和退出壁垒。此项南昌的得分为B（低于杭州、上海、北京、长春、武汉、成都、重庆、广州、深圳、天津等城市）。得分为B，反映出南昌的地方保护主义比较严重，企业向外省销售产品的份额偏低，企业过剩生产能力偏多，企业退出壁垒偏高。
市场进入和退出的壁垒偏高，就会增大投资者经营者的进入、退出成本。投资者、经营者当然不会满意。这就要求政府创立相关的新制度，让投资者满意。
又如，世界银行的“研究报告”认为，南昌金融状况得分仅为C（最低分，23个被调查城市中只有6个城市为c）。这就意味着企业资金获得的难度偏高和金融体系存在缺陷。据调查，2002年末，江西全省城乡居民储蓄余额达1706.63亿元，全省金融机构存贷差达576.61亿元，全省金融机构给民营个私企业贷款余额为l3.43亿元，仅是全部短期贷款的0.99%。世界银行在评价金融状况时，共使用了三个指标，其中之一是企业是否需要非正式支付以获得银行贷款，南昌金融状况得分为c，说明南昌企业的非正式支付比重偏高。
非正式支付，指给政府和监管部门送礼和行贿的费用。世界银行在评价政务环境时，采用了非正式支付占销售额的比例来排名。南昌的政务环境状况得分为B，是23个城市中，非正式支付比例较高的（只有6个城市比南昌高），说明包括金融环境在内的政务环境状况不佳。专家认为，非正式支付高，说明给企业制造障碍和伸出贪婪攫取之手的现象多。
非正式支付的成本高，是投资者和经营者最头疼的事，也是市场经济中制约企业发展的重要“瓶颈”。这更是需要政府着力制度创新，加大打击力度的事，使江西不再存在这个“瓶颈”。
在世界银行的研究报告中，南昌的投资环境存在问题较大的，分别是国内市场进入和退出、政务和电力供应、货运质量，其他因素均居中上水平。江西省的有关专家分析世界银行研究报告认为，南昌是江西的省会，各方面工作一般均走在全省前面，是全省的政治、经济、科教文卫中心，是最能代表江西特性的典型城市，对南昌的分析，原则上适用全省。
江西投资环境中存在的上述问题，从投资者、经营者的角度去看，实际上就是增加了他们的投资成本、经营成本问题。因此，突出降低成本这个重点，就抓住了为投资者、经营者创造良好环境的“牛鼻子”。
2、抓住三个关键：观念、制度、服务。观念，是实现突出解决降低投资者、经营者成本付出的前提。
南昌市投资环境因素中存在问题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不合理的行为潜规则和社会心理的影响。在江西，一些人在经济社会活动中，存在着过多的不符合公共利益、不符合科学理性、不符合市场经济规律的社会心理、行为潜规则及不文明的习俗。近年来，省委、市委大力提倡解放思想、转变观念，对这种不合理的社会心理和行为潜规则有所冲击和荡涤，使社会心理和行为规则具体表现出来的礼会风气有了显著的进步，但还远远不够。原因在于，江西地处内陆（三面环山，一面临水），长期以来交通不便，以农业为主，工业化、市场化进程较缓慢、国有经济比重大，传统的小农经济意识，封闭意识和计划经济意识相对顽固。因此，加大改革开放力度，大力传播现代文明，现代行为方式、现代文化意识、现代市场经济观念、现代科学观念和理性思维等，使之在全社会影响深入、广泛普及，是从根本上改善投资环境的大事，应当大张旗鼓地有步骤、有重点地实施。
现代制度和服务，是实现解决降低投资者、经营者成本付出的保证。
据接触外地来江西考察、投资的客商们反映，江西官员的聪明才智和基本文化素养比较高，这些都有明显的感受。但同江浙一带相比，对现代市场经济知识、新的专门业务知识、现代科学技术和管理知识的掌握有比较明显的差距，与时俱进意识、服务意识、信用意识、创新意识、科学观念、实事求是精神等方面偏弱。这同转变观念不够是密切联系在一起的。客商还反映制度条文虽然很明确，但仍存在管理不够科学、运转效率不够高、责权利不够明确的现象，有些地方仍存在冗员偏多，用人观念和机制不够合理的现象，某些办事人员在执法过程中随意性过大、不讲理、甚至故意制造麻烦的事时有发生。这些都说明，制度到位、服务到位的问题还没有真正解决。
当前，制度到位、服务到位，要突出降低投资者、经营者成本付出这个重点，即围绕这个重点去建全和完善制度，建全和完善服务。这样，江西投资环境、经营环境在不太长的时间内才能有一个明显的改善，才能实现外引内扶、增强整体竞争力的目标。江西地域经济要大发展，有赖于提升江西地域经济的整体竞争力。而整体竞争力的提升则须通过外引（引进省外、国外资金、引进省外、国外优势企业），内扶（扶持本地民营企业、扶持本地优势企业），实现产业升级，实现优势产业聚集。因此，观念、制度、服务，是我们进一步改善投资环境、增强开发区吸引力所必须牢牢抓住的三个关键。
抓住，就是要把转变观念、完善制度、服务到位紧紧抓在手里。投资者、经营者，要的是实际利益，我们的工作决不能停留在口头上。如果伸出五指，样子像抓，是什么也抓不住的，投资者、经营者也是留不住的。抓住也要抓重点。重点就是树立现代市场经济的“双赢”理念，从而以“降低投资者、经营者成本”为核心完善制度、服务到位。投资者、经营者落户江西的成本低，得到了实际的利益，是赢利；我们引进了资金、引进了企业，增加了税收、增加了就业岗位，推动了区域经济发展，也是赢利。“双赢”是大局，决不能让某些部门、某些干部为了部门利益、个人利益搅乱了这个大局。为了牢牢抓住这个重点闯出一条江西民营经济快速人发展的路子，拟考虑三条措施：一是教育，通过学习树立现代市场经济的“双赢、理念及市场经济知识等现代观念；二是研究，江西各级政府部门都要研究如何为投资者、经营者降低成本、完善制度和服务到位的问题；三是奖罚，学得好，干得好的奖，学不好，干不好的罚，直至辞退。
抓住，就要捏成拳头。也就是说，党政各部门、社会各方面要通力合作，形成合力，大家都来作为投资者、经营者降低成本这篇大文章。如果全省能集中时间，集中精力做好这篇大文章，相信在三个月到半年，就能产生显著的效果。
三、制度创新要具有明确的针对性和可操作性
突出了重点，抓住了关键，就要紧紧围绕关键问题，提出针对性和可操作性的具体措施。针对实际，培养出一支队伍，即“提高商会地位、发挥商会作用”；从而实现一个目标：“突出重点创造好环境，外引内扶增强竞争力。”
1、提高商会地位发挥商会作用。在市场经济各国，商会作为一个自治组织其职能主要有三。一是保护自己（参会企业）的利益，协调和政府的关系；二是处理与参会企业共同利益有关的问题；三是自律，即自我执行法律，惩治违反行规的行为。因此，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各类型商会组织在经济活动，尤其是民营企业的经营活动中具有重要的地位，对组织行业个体、私营工商业主、民营企业家，从事社会服务体系的建设具有重要的作用。
几年前，江西宜春市在捐商引资的过程中，由于中国民营经济促进会和浙江的温州商会、台州商会的积极参与，一大批浙江民营企业家联袂赴宜春考察、投资，使宜春经济开发区的引资工作出现了新的发展势头，有力地说明发挥民间商会的桥梁、纽带作用十分重要。目前，江西的商会建设严重滞后，直接制约了民营经济、民营企业的发展。据了解，从绝对统计数量上看，江西省工商联行业组织总累计数为70家，基层组织总累计数为661家。而江苏省工商联行业组织累计数为661家，基层组织总累计数为151 3家。江西的差距是很明显的。工商联是中国民间商会中，最有能力和潜力提供全面商会服务的组织，在江西的发展尚且如此滞后，其他类型的商会组织的建设滞后程度可想而知。因此，制度创新，也要在促进商会及其他中介组织方面创立新制度。
加强商会组织的建设，首先要提高其在经济活动中的地位。或者说，要尊重商会组织在经济活动中代表个体、私营工商业主、民营企业家利益说话办事的地位。作为从事现代商会服务的各种带有商会性质的组织，都是各行各业的投资者、经营者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协调行业内利益关系，为了规范市场秩序而建立的民间组织，对于推动市场经济发展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其次就是要充分发挥商会组织的这种不可替代的作用。因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商会组织的发展程度实际上是一个地域市场化程度的反映。在一定意义上，推动商会组织的发展就是在推动市场化。而市场化又是工业化的主要助推器。在进入新世纪后新一轮国际资源重组中，
2、突出重点创造好环境，外引内扶增强竞争力。江西紧紧抓住这个机遇促进民营经济快速发展，就要把商会建设提上重要日程，使各类型商会组织在全省形成一支与党政部门联合开展“外引内扶”的队伍。
执政能力包括多种能力，制度创新能力是其中之一。当代中国，已经进入市场经济轨道。加入WTO后，在经济全球化的大趋势下，原有的制度一些已不利于发展生产力、不利于增强国家的综合国力、不利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以“三个有利于”为依据的一些制度尚在建立之中。这种状况是制约经济稳定、健康、持续发展的重要因素。因此制度创新迫不及待。行政，是依法行政、依制行政。而不是随心所欲地行政。依法治国，对党的执政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制度创新，既立足于对社会主义基本制度的深刻把握，也立足于对市场经济条件下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实际要求的深刻把握。两种“深刻把握”的结合形成制度创新的立论依据。而对邓小平理论、“三个代表”重要思想和科学发展观的深刻领悟和对现实经济社会生活的深入了解以及对辩证唯物主义方法论的熟练掌握，则是实现两种“深刻把握”的前提。建设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历史进程，进而实现中国梦，在这个意义上必然表现为制度创新的进程。在中国这个地域辽阔、地域间情况各异的发展中大国，区域经济竞争的实质必然集中于制度竞争，即在宪法规定的范围内、在党的路线、方针、政策指导下，享有地方立法权和行政法规制订权的各省（区、市）制度创新能力的竞争。
以降低成本为目标进行制度创新，只是促进民营经济快速发展的一种策略。江西是一个农业大省，在广大农村促进民营经济发展还可以运用许多策略，例如，引进浙江民营化经济，放手支持草根型经济发展的策略。江西是中国革命的老根据地，蕴含着深厚的创新精神。只要在观念上彻底破除传统的小农经济意识、封闭意识和计划经济意识，大力传播、张扬现代文明意识、现代科学观念、现代市场经济观念和理性思维、法治思维，深厚的创新精神解放出来就会成为在市场经济条件下推动中国特色社会主义事业迅猛发展的巨大动力。
事实上，“三个有利于”才是最大的国计民生。创新制度，把发展交给老百姓，激活江西的民间资本，激活农民的创造力，农民们就会在广大农村创造出形形色色的草根型经济形态，并在良好的制度环境中成长壮大。政权运作的经济基础主要是税收和就业。这一点浙江已经有力地证明。因此，要把发展权交给老百姓。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历史的动力。
综上所述，江西的经济发展赖于促进民营经济的快速发展。民营经济的快速发展赖于制度创新。本文叙述的制度创新，主要是社会控制系统深化改革方面的制度创新和社会动力系统方面的制度创新。当前，抓住了制度创新这个关键环节，力求实效、积以时日，就抓住了发展经济的先机，抓住了创造良好制度环境的先机，在中部地区脱颖而出，在中国经济社会发展中异军突起，一定会成为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