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自《市场是怎么失败的》

　　第一部分 乌托邦经济学

　　对于极端事件的一个普遍反应是说它们不可能被预测到。日本对珍珠港的空袭，2001年9月11日对纽约和华盛顿的恐怖主义袭击，卡特里娜飓风席卷新奥尔良州——在这些事件中，政府都会宣称事前没有任何这些事情要发生的迹象。严格地说，这种说法肯定是对的，如果负责这些事情的人知道更多的信息，他们可能会提前采取措施。但是，缺乏明确的信息并不能等同于完全的忽视。在1941 年，大多数研究日本天皇的美国专家都认为，日本对美国太平洋舰队的袭击是一个很紧迫的威胁；在 “9 ·11”事件之前，塔利班已经将其再次袭击美国的意图暴露无遗，而且中央情报局（CIA）和联邦调查局 （FBI）都已经盯上了一些袭击策划者；早在1986年，美国陆军工程兵团的专家就对新奥尔良州防洪堤的设计表示担忧。

　　阻碍政府部门预防灾难发生的，与其说是缺乏及时的信息预警，倒不如说是缺乏想象力。负责这些事情的人并不非常腐败或者短视，甚至他们的疏忽也在正常的范围之内。他们就是想象不到日本人会去轰炸夏威夷，想象不到 “圣战组织”会劫持民航飞机冲击曼哈顿的摩天大楼，想象不到墨西哥湾涌来的一场洪水能够同时冲垮50多座大堤。这些灾难性的突发事件并不能被视为低概率事件，它们是数学定义上的极端事件：它们完全不在概率的考虑范围之内。

　　次级住房抵押贷款危机是另一件异常的、非预期的事件，但是它并不是没有信息预警的。早在2002 年，包括我在内的一些评论员就指出，全国大部分地方的房地产价格正在与收入脱钩。在2002 年秋天，我访问了纽约长岛莱维敦一个典型的中产阶级小镇，在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该镇上房地产开发商莱维特父子公司开发的面积 800 平方英尺 （约相当于74平方米）的矮平房，里面配备了电冰箱、火炉、洗衣机、油烟机以及软百叶窗帘，售价仅为7 990 美元。当我去访问时，同样是这些房子，内部装修并没有多大改善，售价接近30 万美元，相较两年前的价格上涨了近50%6。一位名叫理查德 ·达洛的房地产经纪人带我参观了整个小镇，自1951 年以来他的家族就一直从事房地产销售。令他感到奇怪是，住房价格并不受2000 年纳斯达克股市崩盘、2001年经济衰退以及 “9 ·11”事件的影响。“有时候房价不得不受到影响，”他说，“但是在2000夏天，当我认为它还受影响时，房价已经恢复正常了。”

　　总体而言，莱维敦买房的人由警察、消防员、保安以及建筑工人等承受不起相邻城镇高房价的人群构成，和过去相比没有太大的变化。住房价格的膨胀，使得这些购房者连莱维敦的房子都供不起了。“这里一直是一个低首付区域，”达洛说道，“如果房价为33万美元，而且你的首付为5%，那么抵押贷款金额将为31.35 万美元。在莱维敦，你需要一个巨型抵押贷款。”回到我那位于纽约时代广场的办公室之后，我为《纽约客》杂志写了一篇题为 “下一次崩盘”的报道，其中援引了达洛以及一些为房地产市场感到担忧的金融分析师的观点。“房地产估值看起来非常极端，而不仅仅是处于估值的上限，”汇丰银行美国首席经济学家伊恩 ·莫里斯 （Ian Morris）分析道，“与收入相比，即便是普通的夫妻小店，现在也显得非常贵。”里昂证券 （CLSA）新兴市场投资策略分析师克里斯托弗 ·伍德甚至更加悲观，他说：“美国住房市场是最大的泡沫，当泡沫破灭时，房价表现将会非常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