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2010年5月27日《社会科学报》报道:2009年以来,我国地方政府的工作重心发生了质的变化,由“发展是第一要务”变成了“发展是第一要务,维稳是第一责任”。把维稳当做第一责任,已成为地方政府和领导工作的重中之重。当前,维稳是压倒一切的重任。权威数据显示,2009年维稳财政预算执行情况令人震惊:全国内保费用达到5140亿元,已接近军费的数额,中央公共安全支出增幅达47.5%。我们难以确知是何时“维稳”一词成了热点词汇,也不知道官方对“维稳”的准确定义。以百姓的生活经验推之,“维稳”无非是中国人对付中国人,具体的讲,就是动用专政力量对付上访的人、闹事的人、群体事件的人。不过是早已经臭名远扬的“窝里斗”的另一种文字表达而已。每年花5140亿元“维稳”绝不是一件光荣的事。更关键的是:花这么多钱在“维稳”上,社会就真的能稳如泰山么?
从国外的经验来看,一个国家要长治久安,其最牢靠的基础是培育庞大的中产阶级。比如美国和西方社会的稳定源自中产阶级的崛起。欧美民主国家实行政党轮流执政,但在保持政治社会的稳定方面,中产阶级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角色。无论哪一个政党执政,都必须赢得中产阶级多数的支持。正因为这样,政党轮流执政,但各政党的政策则是大同小异,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变化。就是说,从政党的政策来说,多党政治在很大程度上也表现出一党制的特色。同样,在亚洲的一些一党独大的国家,例如日本和新加坡,庞大的中产阶级也是执政党能够长期执政的社会结构基础。中产阶级的庞大表明社会财富分配的合理和公正性。在这些国家,尽管也存在着收入差异,并且差异也不小,但执政党能够保证绝对贫困化人口群体的最小化,甚至没有。
理论上讲,中产阶级是最保守最求稳定的阶层,这也很好理解:世界各国中产阶级,大多有着这样的特点,即安于现状,对社会主流价值与现存秩序有着较强的认同感,换句话说,他们是现存社会秩序的既得利益者,他们不愿这个让他们得到好处的秩序遭到破坏,乐意于维持其秩序。学者们更乐意这样解析,首先,中产阶级的形成标志着中国传统农耕社会的彻底解体,是推动社会结构由金字塔结构向菱形结构转型的结构性因素。其次,中产阶级是介于社会高层与底层之间的缓冲层,是社会稳定的重要政治因素。第三,中产阶级最希望社会稳定,在社会中代表着温和的、保守的意识形态,当其占据主导地位时,就成为社会稳定的思想保障。第四,与低收入阶层不同,中产阶级的收入稳定并呈现刚性特征,边际消费倾向明显,能有效地促进国内需求的稳定增长,因而是社会稳定的基本经济因素。也因此,古希腊先贤亚里士多德蔡有这样的讲法:“中产阶级不发达是政治不稳定的根源,当中产阶级弱小无力并且组织很差时,国家就会分裂为穷人和富人两派,由于穷人和富人是天然的敌人,两者之间在政治上往往互相排斥,很难妥协,这就会导致社会不稳定。”
这种因中产阶级缺失而呈现出的两头大中间小的哑铃式社会结构是中国社会不稳定的关键所在——无论从中国本身的历史经验还是从世界史来看,从财富分布的角度,中国目前的社会形态是一种很容易产生革命的形态。当然,这不是欧美历史上所经历的中产阶级革命,而是穷人对富人的恶性革命。如果把这个现象放置在东亚经济社会发展历史中看,中国社会结构的畸形就会表现得非常显著。日本是东亚第一个现代化的经济体,而后是亚洲“四小龙”(台湾、韩国、新加坡和香港)。这些经济体的发展轨迹大体相当,它们都在大约二十来年的时间里创造了经济奇迹,而且也创造出了一个庞大的中产阶级。在这些经济体里,中产阶级不仅是推动社会进一步发展和改革的动力,也是社会稳定的基础。尽管很多人相信,中国的经济发展路径也类似于东亚其他经济体,即所谓的东亚模式,但从社会结构来说,中国显然区别于东亚其它经济体。相反,中国的社会结构更类似于拉丁美洲的一些国家。近年来,中国社会一直在讨论中国是否会“拉美化”、是否已经进入“中等收入陷阱”等问题,这并不是没有一点道理。中国缺失中产阶级,已经在各方面出现了问题。因为中产阶级过小,社会稳定没有基础。社会高度分化,总体道德和信仰缺失,社会信任问题越来越甚。社会价值和理想面上激进化现象严重,社会往往被“极左”或者“极右”所主导。在中产阶级缺失的情况下,权势者和贫穷者互相折腾,造成整体社会的不确定感。中产阶级本来就很小,处于这样一种环境中更是深感不安,不断寻找机会出走,在全世界到处寻求安全的落脚点。在任何社会,中产阶级是爱国主义的来源和基础,他们在其生存的社会致富,为这个社会感到骄傲;但在中国,情况似乎刚好相反。
因此,要真正解决中国社会稳定问题,把钱用去对付“上访的人、闹事的人、群体事件的人”只能扬汤止沸,无法真正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釜底抽薪的治本之道则在于培育大量的中产阶级——有人计算,若从现在开始,中国中产阶级人数每年增加一个1%,那么,到2020年左右,中国中产阶级人数就可以占总人口的38%。38%将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平衡点,达到这样一个平衡点,中国社会就稳定了。
著名经济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