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好一段 “清贫乐”的时光


 

当我看到有些城市大肆拆迁城中村的新闻,心里总有些戚戚然。缘何?是因为我也有过在城中村生活的岁月,因此那就像在拆除我的记忆,甚至会有故乡沦陷之感。

那是20032004这两年,我和一些文友聚集在沙坪坝区劳动路的一个城中村里。那时我们都面临毕业找工作或刚刚工作,需要这一租金便宜的地方来缓冲现实的拮据。不期然的是,一栋五层小楼竟有五户相好的文友,此外,附近还有两户散居的朋友,得地利之便,因此就过得颇有些鸡犬相闻。

谁家做好吃的了,若是不相邀大家,那香味却是飘过来,闻到了,就纷纷不请自到,不多时便一起大口啖食,也不管主人是否心疼。更多时候当然是主动邀约,简单的酒足饭饱,还要围炉夜话,相互点评诗文,面红耳赤是经常的了,兴致再起,还会现场作作书画,或是吹奏笛笙,撩拨吉他,夜风中,这欢乐的声音要传出很远很远。毫无疑问,那两年,也是我们几个朋友在写作上技艺提高、产量颇丰的黄金时期。

诗穷而后工,在这我称之为“清贫乐”的时光里,另一面,却是我们在工作路途上的仓皇四顾,狼狈不堪。这窘迫的情状自然有我们自身的原因,比如学不致用、功底尚浅、对机关部门工作的轻慢、不擅察颜观色、厚黑之学浅薄、偏好自由度等等,当然也有教育与实践脱节以及社会严重的功利化倾向,诸如建筑、证券等热门行业恰是我们这些偏文型人士所不喜不擅的,因此路又被迫逼仄了一些。

然而这种魏晋竹林般的生活终于不敌现实的拷问,两年后我们逐渐因工作原因星散到各处,而工作,有从政的、做媒体的、做老师的,更多却是从事了房地产行业,做地产策划的做到了老总的级别,更有两个哥们在业内排名最靠前的公司里做得不错,甚至放言在他们所开拓的城市里,但凡一个亿以上的项目都和他有关。当下中国,地产业是资源最富集的行业是不争的事实,而这表面的光鲜和我们的城中村生活两相对比,我却不知道究竟哪一种是更好的生活。我分明知道,现在的我们有源源不断的焦虑,被攀比的猪油蒙着心,身体被烟酒和职业病搞得也颇有些年老色衰了。

那么当初的爱情呢?当年我们这七户人家,只有一户终成眷属,其他的则是《那些花儿》中唱到的“我曾以为我会永远守在她身旁/   今天我们已经离去在人海茫茫”。

但我还是要赞美城中村,对于贫寒子弟来说,这是他们在城市生存的第一个港湾,有了它的庇护我们才得以相对从容的去面对炎凉的世态。如今,我们看到时代的推土机正不断的把这些缓冲带推入历史的废墟中,但正如五十年前·雅各布在她的《美国大城市生与死》一书中所说的“多样性是城市的天性”,我相信,即便有一天传统意义上的城中村消失了,但为天下寒士提供庇护的廉租房或者其它什么形式的居所总会存在,这是城市的天性。同样重要的是,那些最后从这贫寒现实中走出的人们,大都会深情的回望那一段可歌可泣的岁月,尽管窘迫却也时刻准备着,不管身在何地,太阳照常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