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产税想好了再征

赵 伟（浙江大学）

    遗产税是时下国内的一个热门话题，这个话题经政协委员们一提，立马引起各方附和，压倒优势的呼声是：中国贫富差距过大，富人过多，到了开征该税的时候了！后经媒体一炒，给大众的普遍印象似乎是，开征遗产税有百利而无一害！不仅可以立马遏制暴涨的房价，还可以增加穷人收入，抑制不断加剧的贫富差距……，如此等等。这倒不由地令人生起疑来，因为大凡世间事物，有利必有弊，税收也如此。正在生疑，“央视·焦点访谈”播了个节目，看后不由地还对其预期效应担起忧来。那档节目是说，江西某乡镇与地税系统联手，将一项税收移花接木，“嫁接”到了农民头上！当地农民随便翻修一下自家的住房，先得去乡里盖两颗“官印”，为此须缴5千块！收钱的名目是“建筑营业税”。更有甚者，有些农户的房子尚未开建，“营业税”已经给先行征了去！

    为给自己的怀疑与担忧“解套”，略微翻了翻历史，考察了下现状，发现这项税收的缘由，并非像有些人想象的那样是富人太多，其效应也并非人们预期的那样好。略微有点历史常识，外加对中国税收现状的了解，便不难悟出，目前各方围绕遗产税的某些说法及美好预期，多半是不牢靠的。

    遗产税是个古老的税种，其历史至少可追踪到罗马帝国那里。古罗马历史学家卡斯乌斯所著《罗马史》，就曾详细描述了奥古斯都大帝在纪元前2世纪施行遗产税的历史。按照一项法令，帝国境内资产达到一定数额的人，因死亡而发生的一切继承、遗赠和赠与行为，都须缴纳资产当值二十分之一的税，但受惠者若为直系亲属或者穷人，则予以豁免。中世纪欧洲各地的封建法，规定继承采邑与封地继承时，须缴付一定的税额，这实际上也是一种遗产税。现代遗产税起源于欧美国家。英国1853年正式颁布的《继承税条例》，当是现代国家的一部代表性成文遗产税法。该法规定，任何财产继承行为都须缴税，但税率视继承人与死者血缘远近而不同。亲属关系越远税率越高。客观地来看，这些国家开征遗产税之际，富人并不算太多，因此看不出遗产税与富人数量或比重之间的联系。看出来的倒是另外一些联系，最显眼的莫过于政府缺钱。

    奥古斯都是靠罗马帝国的奠基者，是靠战争平定天下的，连年的东征西讨，国库无疑缺钱，设立这项税种自然很有必要。欧洲封建时代，各君主国财力大多弱于占有封地的贵族，自然也缺钱，多一项税种自然笑纳。亚当·斯密认为，这项税收一度成为中世纪“国王的主要收入之一”。这种联系现代国家也难例外。英国1853年通过的《继承税条例》，多半与欧洲战事联系在一起，那年最大的战事就是旷日持久的克里米亚战争开局。而美国1898年增设遗产税，则明确地与那年通过的《战时岁入条例》挂钩。其背景是美西战争，这是美国作为新兴国家崛起后发动的第一场大规模战争，旨在于和西班牙一比高低。历史非常清晰地显示，政府缺钱，巧立名目设立新的税种，借以增加财政收入，无疑是许多国家出台遗产税的直接诱因，而与富人数量并不相干。

    写到这里或许有人要怀疑我是反对征收遗产税的了？非也，我特别赞成征收遗产税。但在时下的中国，似乎找不出特别强烈的理由。这里的原因是两面的：一面是，政府税收已经很多了，并不缺钱，多了鼓励政府乱花钱！另一面是，尚未建立有效的机制，防止此类税收被地方官们滥用。否则的话，一旦开征，结果可能事与愿违。那些真正的有产者，尤其是“权与产皆备者”纷纷避税，而那些没有多少资产者则被课税。亚当·斯密说得好，资本的所有人“可能是个世界公民”，“一国如果为了课以重税而多方调查其资产，……他会把资本移往任何别的国家的。”而如果认真思考一下前述央视“曝光”的问题，则不免令人担忧，假如有了遗产税，说不定哪天乡村的人还没死，税已经要给先行征去了呢！

（2011-04-03日写于杭州，部分载《浙江日报》2011-4-7 ）

http://zjrb.zjol.com.cn/html/2011-04/07/content_777609.htm?div=-1

【文章受版权法保护，可以转载，但须注明作者及来源，不标出处的拷贝行为等同偷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