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罗泽南是湘军政委


湘军政委罗泽南

 

   

    罗泽南在教私塾的时候,发现了思想品德是人生最重要的课程。他与一位名叫王尔(竹头尔)云的同事经常讨论为学之道,取来《性理》一书阅读,大为感叹,认为自己往日的学问太肤浅,还没有领悟做人的真谛。他们潜心钻研宋儒之学,追随圣贤之道,修身养性。

    理学的目的是道德修养,空谈容易,实践最难。一些理学家遭到世人攻击,是因为他们道貌岸然,说一套做一套。所以一提理学,人们就要看看究竟是真是假。一个人声称自己是理学家,社会不见得认同,要看他的言行而定。

    罗泽南是一个罕见的真道德家。好友欧阳兆熊通过一系列观察,得出这个结论。罗夫人眼睛瞎了,但这对夫妻仍然伉俪情深,在一夫多妻的社会制度下,罗泽南也不讨偏房。有一次,欧阳兆熊看到罗泽南在长沙买了一副叶子牌,认为他不可能有这种嗜好,问他为何要买这种劳什子。罗泽南回答:“家父爱打叶子牌。”这说明罗泽南为了尽孝,并不拘于小节,可谓真孝。还有一次,欧阳兆熊见他规劝朋友高云亭要走正道,苦口婆心,说得他自己都流泪了,可见是真意流露,表里如一。

    当家乡出现盗匪时,罗泽南不会袖手旁观,而是勇敢地站出来维护安定。捕盗的差役与盗匪狼狈为奸,勾结豪强奸猾之徒诬陷良民,企图让百姓拿出全部家产来昭雪冤案,弄得民不聊生。罗泽南牵头订立乡约,狠煞诬陷之风,端正了乡间的民风。

    罗泽南如此注重精神文明,他和他的弟子们,特别是王錱和李续宾,从组建湘乡勇的第一天起,就把读书明理的风气带进了军营。湘军从一开始就是一支注重文化教育和思想建设的部队,并且形成了自己独有的军队文化。乡勇们一入军营,就如同进入了一所组织严密的学堂,将领们就是教员,大力倡导识字读书,灌输忠孝礼义。对于这支兼有文化教育功能的军队,人们用十六个字做了形象的描绘:上马杀敌,下马读书;白昼练兵,晚间讲习。罗泽南和他的弟子们培育了后世人热衷于继承效仿的湘军文化。

    罗泽南认为大抓思想文化建设,有助于部队多打胜仗。他在把湘军做大做强之后,总结克敌制胜之道,归结于从典籍《大学》中得到的启示。《大学》有语:“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罗泽南将这个规律运用到作战中,并以《左氏》一书中“再衰三竭”的说法来做注脚。

    由于罗泽南注重思想文化建设,他在出任湘军司令员以后,实际上做了现代军队政委职能范围内的大量工作。罗泽南有当政委的资格,他要求军士们做到的事情,都能身体力行。他不是那种台上说大话、底下另搞一套的政工干部。

    罗泽南担心他的部属们误入歧途,决定以思想工作来端正他们对军人职业的认识。他认为,军人从事着风险极大的职业,很容易陷入拿性命去博取利益的强盗逻辑。这样的军队,最终会败在一个“利”字上。军队是为国家服务的,是百姓的子弟兵,一定要把思想工作做深做透,让官兵们牢记这一点,部队才可能不畏艰苦,百折不挠。他用宋儒理学武装湘勇指战员的头脑,深刻地影响了后世管理军队的方法。

    罗泽南要求部队树立人民子弟兵的意识,所过之地禁止骚扰百姓,务须秋毫无犯,不取民间寸草尺木,不拿群众一针一线,擅自挪动民间一草一木者处以斩首;不得求买求卖,强赊强借;不许调戏、强奸妇女,调戏妇女者要从严治罪,强奸未遂者斩首,已成奸者凌迟处死。

    湘军的爱民措施得到了百姓的热情拥护,朝廷赏给罗泽南巴图鲁勇号之后,他作诗一首自嘲,其中反映了书生带兵建立良好军民关系的场景:

    巴图鲁号锡神京,伴食军中浪得名。夹道士民齐拍手,马头原是一书生。

  有一次,湘军经过江西一县境内,有位秀才向县令打听罗泽南所部纪律如何,县令叹道:“罗公真圣人,我见过的部队太多了,却没有见过如此纪律严明的部队。”

    秀才听了大为好奇,很想亲眼一见,他前往大营拜访罗泽南。来到大营附近,恰好有几名士兵牵着一头牛走来,见到秀才,大喜,说道:“秀才来得好!刚才有个老乡来到营中,说他的牛被友军抢去了,罗帅命我们替他去索回。友军不服,我们打了一架,赢了他们,把牛牵来。不想那牛主胆小,听说当兵的打架,吓得开溜了,我们没法把牛还给他。请秀才把牛牵去,代我们交还牛主吧。”

    这件事令秀才有了深刻的印象,后来又发生了一件事,令秀才对湘军的纪律严明深信不疑。罗泽南克复某城后,秀才又同其他绅士前往拜访,罗泽南说:“各位来得太好了!如今敌军未受重创,我军占了此城也是无益,马上就得撤离。城里存了不少银子和粮食,我令人集中起来,各位不妨拿去,用于举办保甲团练。”

    罗泽南走后不久,清军绿营部队开到,把所存的财物抢掠一空。官军也不能一概而论,既有罗泽南部这样的子弟兵,也有百姓害怕的遭殃军。

    湘乡勇从招募时起,就要考核思想品德方面的素质,主要方法是实行担保人制度。兵归将选,并为将有,这是一个保障队伍纯洁的组织原则。充当将领的书生们有权选择自己的部属,也有权将他们辞退。乡勇入伍必须有人担保,介绍其基本情况,特别是品性如何,担保人要对新兵的为人负责。新兵一旦入伍,就把将领当成自己的父兄,为之尽子弟的义务。

    罗泽南还在军营中建立了军事生活民主制度。每月的初三和初八,营官设茶,召集各级军官举办茶话会,讨论军务,了解各班班长是否称职,士兵是否勤操听令。凡是奖励和处分,都要召集连长和班长共同讨论,说明赏罚的原因。每月十四和二十九日,营官召集部队公开宣布赏罚升降。

    罗泽南不但自己兼任政委,还要求营官兼任教导员,勤做思想工作。在作战时间以外,要求他们经常召集大家训话,激发听者的天良,鼓舞他们的斗志。营官除了经常检阅操练,教习阵法,还要关心士兵的疾苦,为他们解决实际的困难。

    湘勇在初期就形成了很好的文化氛围。将领们鼓励士卒献计献策,勤于探索学习,积极侦探敌情,重视武器的使用。提倡士卒之间培养友情,规定对伤亡者厚加恤养。禁止部队传播谣言,杜绝各种漏洞。罗泽南尽量减少军人与社会的接触,对军营出入严密把关,夜晚禁止勇丁私自外出。在部队打了胜仗的时候,又要求官兵戒骄戒躁。

    湘军无论开到何地,罗泽南及其弟子的作为,都使当地百姓感觉这是一支有文化的部队。一到夜间,军营中往往传出朗朗的读书之声。此外,罗泽南及其将领每到一地,在作战之余,总要从事文化教育活动。咸丰五年(1855)初,罗泽南驻军九江,带着弟子李续宾游览庐山,来到莲花峰下,拜谒宋朝理学家周敦颐之墓。他们见墓冢倾圮已久,慨然捐款修缮。罗泽南为此写了一篇记事。此年他还从薪水中节省一百两银子,设置湾洲义学。

    罗泽南在军中也从事著述,正如胡林翼所谓的“上马杀敌,下马著书”。咸丰五年他著成《周易附说》,致信刘蓉,道出了军营战场体味易学的感受:“《易》者,忧患之书。今于忧患时读之,尤亲切而有味也。”

    罗泽南的部队每攻克一座城市,都会为当地的读书人留下一些难忘的记忆。咸丰五年三月,湘军攻占广信,市民欢舞歌颂,焚香迎拜。罗泽南召见士绅,讲了一番忠义的大道理,下令团练乡民,自相保卫。然后,他修复南宋民族英雄谢枋得的祠堂,把当年阵亡的上饶县知县蔡中和以下十一人附祀祠内,为此写了一篇记事。随后,他游览鹅湖书院,与学生们“论学甚欢”。罗泽南部拔营时,士绅们前来送行,无不感激流涕。

 

     上文摘自岳麓书社出版的《帝国余晖——湘军将帅的铁血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