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汉九大系列之(一)
茫茫九派流中国,沉沉一线穿南北。烟雨莽苍苍,龟蛇锁大江!
一代天骄毛泽东青年时代所作的《菩萨蛮?黄鹤楼》,尽现大武汉“吞吐山河、扼控九州”的沉雄大气。
武汉是中国经济最发达的流域长江流域之中,亦是中国铁路和公路交通之中枢,在外蒙独立,东北部分领土丢失于俄罗斯之后,武汉成为中心略微南移的中国的中心。居中国经济版图的“天元”之位。武汉连接南北,扼控东西,襟带山河,雄视天下,素有“九省通衢”之称。就其战略地位而言,乃中国最核心的枢纽城市。当年日军进攻中国,占领武汉之后,方才迫使当时的国民政府彻底放弃正面作战,避居重庆,奉行持久战的战略以待变局,足见武汉地理位置之重要。
以武汉为圆心,其半径1000公里左右,几乎囊括了中国的主要的经济区,北部中心的北京、天津、东部中心的上海、苏州、杭州,华南中心的香港,广州,深圳,西部中心城市的成都、重庆、西安,均在其视野之内。
而自近代乃至明清以来,武汉渐成天下之中。在中国经济版图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为四大名镇之首。而自武汉成为对外通商口岸,以及张之洞督鄂以来,武汉成为仅次于上海的全球第二大工商业城市,武昌首义,民国肇造于此,而孙中山《建国方略》中称“要把武汉建成纽约、伦敦之大,要建设成东方的芝加哥”。在建国后,武汉亦仍然是继上海、北京、天津之后的第四大城市。美国着名学者麦金利·康韦早在1999年发表《未来的超级城市》一文,将武汉列入“21世纪全球十大超级城市”。
遗憾的是,自改革开放已降,武汉竟至逐步消沉,举目四望,中国最富竞争力的城市中,已找不到武汉的踪影。
在社科院发布的2010年城市竞争力排名中,武汉已经跌落前十之外,落后于大连、青岛。而其生产总值,不足上海三分之一,北京二分之一。甚至比重庆还低。
江汉横流,英雄本色。
天道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武汉沉浮,本为常事。百年一个轮回,今年即是“武昌首义”一百周年,探讨兴衰之道,方知武汉衰落之因,亦可求武汉未来崛起之道。
武汉成为全国中心城市还需十年
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
时势二字,关乎成败。而对于一个区域来说,所谓时势,既有国家乃至全球时空条件变化的因素,亦有制度和文化变迁的因素。有时候,时势的影响,要远远超过人力之所为,武汉的兴衰,某种意义上,即是时势变化所致。
汉口成为唐宋以来的四大名镇,乃是因为中国经济中心,逐步转移到长江流域,同时农业社会是内向型经济,内陆交通重要。武汉扼长江中流,凭借“九省通衢”的地利,首次跃上全国经济版图。高峰时,汉口茶叶出口总量占全球茶叶贸易量的百分之六十。武汉的发展,几乎是中国经济中心南移的产物。
洋务运动时期,是武汉在全国声望最高的时期,当时,武汉不仅是中国国内的商业中心,更由于《南京条约》被迫开放通商,从此向国际性大都会转型,成为仅次于上海的国内第二大经济中心,人称“东方芝加哥”。汉阳枪炮厂和卢汉铁路,使武汉成为当时全国工业和商业中心。
在建国初期到改革开放初期,武汉是全国第四大工业城市,当时由于中国努力从农业国向工业国转型,同时,由于当时特殊的国际时势,处于战略安全考虑,中国的经济中心重新从沿海转到内陆,而作为内陆中心的武汉,自然成为重要的工业重镇。武钢,武重等武字头的大型国企崛起。而1957年武汉长江大桥建成通车之后,打通了中国南北交通动脉,使武汉由水路枢纽,更兼陆路枢纽,
武汉今日之相对衰落,乃是国家战略的大势使然。并非人力可为。
无论国家或者城市,其崛起均有特殊时势。中国改革30年的崛起,其本质乃是借助全球产业大转移,以成为全球制造业中心而崛起,而珠三角,长三角的崛起,乃在于引领中国改革的先声,成为中国外向型经济的枢纽。
在某种意义上说,中国的崛起,乃是全球大陆型大国崛起的异数。无论美国,俄罗斯还是澳大利亚,巴西等国,均是内生性大国,即以内需为主导,国家的繁荣,主要靠工业,商业等实业生产,以及国内消费的拉动,而中国不然,由于处于后发劣势,中国的崛起,从一开始至现在,就是外向型经济,内需从来没有成为经济发展的主导。
自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奉行的是非均衡发展战略,优先发展沿海地区,自70年代末开发珠三角,80年代开发长三角,90年代开发环渤海经济圈,其后才是西部开发和东北振兴。
在此情况下,就很容易理解为什么中国目前的中心城市,除重庆得宜于西部开发战略外,其的北京,天津,广州,上海,绝大多数在沿海区域。
内需与武汉,有重大的内在联系,中国内需不振的时代,武汉绝无崛起的希望。
外向型的经济,注定了沿海等城市,成为中国工业,商业的中心,以及对外贸易的中转地,武汉纵使雄踞全国之中,但是,由于中国的经济活动并非以广阔大陆为中心,而是以对外为中心,武汉的内部河运,以及公路,铁路,均失去了其枢纽作用,武汉逐步走向衰落。甚至一度称雄国内的武汉港,成为长途汽车站。笔者回红安,就有三四年从武汉港出发。与“大陆枢纽”和“江河枢纽”被废弃相伴的,是“海路枢纽”的作用凸显,深圳,广州,上海等江浙沿海城市,乃借势崛起。
在某种意义上说,武汉在改革之后的逐步衰落,其根源就在于,在优先发展沿海的战略主导下,处于内陆腹地的武汉,其战略地位下降;而在外向型经济成为中国前三十年主流的情况下,海外贸易的发展,使武汉的内陆交通枢纽地位变得虚无。以至在一次会议上,时任武汉市委书记李宪生追问国家总理温家宝“武汉在哪里”?
武汉的声影,已经消失在历史的尘烟中,唯有隐约的踪迹可见。
而武汉未来的发展,亦需借助国家乃至全球发展大势。
武汉曾经作出了很多努力,2005年,武汉被纳入中部崛起的国家战略,2007年,武汉成为两型社会试验区,2009年,武汉东湖高新技术开发区成为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2010年,国务院确定武汉为中部地区中心城市。而这些努力,均需依赖于一点,即,中国从此走向内需时代,并由此进行相关制度文明的改革。
就全球大势而言,几乎所有的内陆型大国,其地理中心,均为重要的经济中心。“天下之中”崛起乃大陆型经济的必然。
在全球疆域广阔的大国之中,最有代表性的国家,首推中国,美国,俄罗斯。而加拿大因为经济主要集中在南部,北部地广人稀,加之人口密度过小,并不具备特别大的代表性。
在俄罗斯九大经济中心中,位于俄罗斯欧亚枢纽位置的莫斯科,则不仅是该国的首都,亦是其经济中心之一,甚至是最大的经济中心。除其政治功能外,莫斯科同时还是俄罗斯的工业,金融,科技与文化中心。
美国经济发展相对均衡,芝加哥是美国仅次于纽约市和洛杉矶的第三大都会区。芝加哥地处北美大陆的中心地带,被称为“美国的动脉”,为美国最重要的铁路、航空枢纽。也是世界上最大的一个内陆港口。自1948年成为美国交通地理中心之后,芝加哥逐步成为美国主要的金融、文化、制造业、期货和商品交易中心之一。
武汉在中国亦是如此,虽然改革开放之后地位相对衰落。但是未来仍然可期。其雄踞天下之中的优势,是任何时代都无法绕过去的,除非中国疆域发生改变。
在十二五规划中,调整经济结构,已经成为中国未来趋势,而在中国成功赶超日本,成为全球第二大经济体后,从外向型经济,向内向型经济的转型,亦成为趋势。内需时代方是武汉崛起的“未来大势”
但是,武汉某种意义上,只是一座未来之城。
武汉被称为“东方芝加哥”,但是,芝加哥的发展,亦经过长期等待。1848年,连接大湖区和密西西比河水系的伊利诺伊-密歇根运河和贯穿东西部的铁路竣工后,芝加哥就成为水陆交通枢纽。便捷的水陆运输极大地刺激了工商业的发展。1870年到1900年间,芝加哥的人口从29.9万猛增到170万。逐步成为美国的经济中心。
在芝加哥的崛起过程中,其实借助的两大时势。其一是国内市场的统一。芝加哥崛起的19世纪后半期,美国南北战争已经结束,整个美国,成为一个统一的大市场,这样,芝加哥的大陆枢纽,才能得到作用,否则,美国如果南北分立,或者内部关卡重重,则其中心作用将被削弱。其二是美国从外向型经济向内向型经济的转变。美国立国之初,由于人口稀少,主要是通过与欧洲贸易发展,而自19世纪中期之后,随着移民的增多,消费能力的提高,美国经济快速起飞,外贸已经退居次要地位,美国由此转型为内生性经济大国,国内消费的比例,远大于外贸,工商业成为经济活动的主体,而工商业,均为自由流动因素,使得芝加哥成为美国内陆商业交往的大中转地,其“大陆枢纽”的作用,发挥的淋漓尽致。只至今日,美国消费占经济总量的比重,大约为70%。
而目前,武汉尚未等来国家大势的彻底变化。
由于中国的外向型经济,武汉的“大陆枢纽”功能大打折扣,在未来,中国将实施均衡发展战略,从优先发展沿海,逐步向内陆推进。而这种过过程,往往要历时久远,美国从外向型经济体向往内生性经济体转移,历时半个世纪。中国从改革开放的对外已经三十年,以美国为标准,尚需20年,纵使加快进程,最快亦需要十年以上。
由于中国的固定资产投资超过消费,占经济总量仅为30%的大众消费品,才是真正可以流动的要素,而这种要素,又由于条块分割的政治体制,体现出“诸侯经济”的特点,国内关卡林立,使大量财富不能跨省流动。武汉的内陆枢纽的作用,亦要大打折扣。中国的高速公路收费,占全球的70%,跨省过县,运输费用繁重。从海南的西瓜,运到北京价格要翻数倍。内地的制度环境的改善,要达到沿海的水平,亦需漫漫长路。而国内关卡的取消和市场的统一,牵涉各个地方利益,亦非短期可以解决。
同时,由于中国特殊的威权体制,经济周期,往往与政治周期紧密相连,政治人物的起落沉浮,以及宏观政策的变化,往往影响特定区域的兴衰。张之洞、毛泽东对于武汉的看法与情感,曾经助推了武汉的崛起,而在中国,自高层政治正规化之后,一般以大约十年为一个政治周期。
国家区域发展战略的转变,经济发展模式的转变,中国政治周期的变化,这些变化,都非武汉力所能及。
鉴于目前的困局,时势的变化,大约需要十年,而武汉崛起,亦是十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