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做梦者
在百老汇电影中心库布里克书店看到无国界医生的《招募概览》,有点怦然心动,虽说我不是医护人员。由此自问:你能为这个世界提供什么实际的帮助?我遗憾自己所具备的技能太少,工作性质似乎也不够有普遍的公益性。我非常钦佩这些机构的创办人或发起者们,他们对专制、极权、战争、不公等社会现象的容忍度未必比我这样的“愤青”更高吧,但他们的反抗或构筑工作积极而持久有效,他们在做一项善事业而并非一件善事。为什么我不能做这样一种事业,为这个不甚美好的世界提供一些有效有益的行动方案,用一种柔软而有耐心的方式进行反抗或建造?一如我尊崇的特蕾莎修女,她为穷人洗脚给苦难者送去临终关怀的仁爱让那些即使手拿屠刀的人都肃然起敬。我真希望在生命的某一个阶段,我也有能力奉献一己之力为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带去真善美的力量和改变命运的希望。
总是像现在这样,会做一些遥不可及简直没有能力实现的梦,不知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我不敢轻易跟人分享这些,因为我甚至没有为这些梦想做具体的努力和准备。我仅仅只是在做梦,虔诚而天真。我的梦还有很多,比如,为艾未未修建一个私人博物馆,把他的言论、作品、事迹等用更细腻专注的方式呈现。我还希望有一天能踏上每一个美丽的异国他乡,每一个陌生的大街小巷,与不同的文化和可爱的人儿相遇相知,体验人生的种种美景。我还梦想终有一天到偏僻
2、文学的信徒
一个人在世上可能有很多种角色身份:对国家而言是公民,对公司而言是雇员,对朋友而言是友人,对孩子而言是母亲,对父母而言是子女,对电影院而言是观众,对街道而言是行人,对风景而言是游客……上述多重身份,每一种我都有不合格或不专注的表现,除了对文学。我是文学忠实的信徒,始终坚信文学能够改变生活。常听人宣称年轻时热爱文学而成年后渐渐疏离,这在我看来不可思议。文学是一种唤醒,一种激活,一种发生,一旦你爱上她就永远不可能停止或者消除,除非你从未真正爱过。我仍记得少年时代第一次读霍桑《红字》时激动难耐的心情,那种与剧中人物命运休戚相关一起幸福一起受苦的跳动心情,记得一个个虚构的人物如何成为我内心世界的真实一员并怀有一种永恒的情感。二十年过去了,我对文学的爱没有丝毫改变,历久弥新,历久弥坚。文学仍是我心中最初的文学,纯洁,丰饶,动人。我怀疑即使一个职业作家对文学的忠诚与爱也未必有我这般纯粹和强烈。我不曾想靠写作谋生,我只是爱她,本能地爱,无法停止地爱,无论命运发生什么都不会改变。她无需特别回报我,能与她共存于庸俗的尘世在内心深处互相凝望我就觉得幸福无比。在很多个醒来或入睡的时刻,我想象着世界上还有很多未曾读过的小说、诗歌将与我相遇,我就觉得生活充满巨大的希望。文学从来不曾使我变得更孤僻更清高更遗世独立,恰恰相反,她使我的生活充满甜蜜的幸福,使我更理解他人以及他人的生活。哪怕倾其所有语言我仍无法表达对它挚爱的十分之一,此时此刻沉浸在对她情感的倾诉里也是在享受她带来的幸福。
3、非傲慢文艺青年
虽然“文艺青年”常被一些非常聪明厉害咄咄逼人的牛人神汉巫婆揶揄得过了头,但我还是喜欢这个称谓,并以此为荣。我搞不懂那些对“文艺青年”的轻视或敌意从何而来,有些家伙花样百出说来说去无非想表达这样一种傲慢:切,我不读博尔赫斯不懂莫奈不听交响乐不知安藤忠雄到底是何人,也能把生活的智慧玩得转,在我独树一帜的领域,我照样受人尊敬粉丝无数甚至是个万人迷。我当然相信这也是事实。但,它不能成为一种生活嘲讽另一种生活的理由。在这个庸俗得不能更庸俗的世界,读一读文学名著,欣赏一下艺术电影,观看一场时尚展览,凝视一幅美丽的摄影作品,有什么不好呢?把生命的感受体验得更深刻一些,把生活的情趣开采得更丰富一点,谁能说这不是一种值得倡导的积极态度?虽然一头猪的生活也是一样人生,放诸自由多元的大千世界亦无问题,但,一头致力于推广愚蠢、蒙昧生活观且强词夺理的猪就不能不构成问题了。事实上,那些蔑视文艺青年的人未必真的蔑视文艺生活,只是他们讨厌一小撮文艺青年的傲慢嘴脸或做作态度,一如他们自己的这种恶习。他们没想到的是:如果文艺青年式的傲慢不可取,那么非文艺青年式的傲慢同样不可取。
我是一个非傲慢文艺青年,年轻时代倒也曾孤高叛逆桀骜不驯不知他人为何物。这么多年,我的心灵得到驯化,一种良好的向善的驯化,它来自文学,或一种有文学相伴的生活。那,到底什么是文学?如果你傲慢地问我,我肯定答不上来。但如果你肯以一种真诚的态度聆听,那我兴许愿意与你分享这样一个秘密:文学像一个最忠诚最完美的爱人,他不会随着时光流逝变得更苍老或更平淡,他是胸怀最广阔的智者,拥有无尽的智慧和耐心,他不介意我们一时的误解、忽略、轻视甚至背叛,始终默默守候一如当初,直到我们渐渐成熟渐渐觉醒渐渐驯服,像鸟儿飞回巢穴,像游子踏上归途,像情人找到唯一的爱……怀着这样一种情感与心灵,爱整个世界都嫌远远不够多,如何能找到傲慢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