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摇滚是理想主义的陪葬品


    韩浩月

 

    我车里最后一张摇滚CD是《谢天笑X.T.X.》,但没听过几回就被“封杀”了,原因是老婆听了觉得闹,孩子听了觉得吵,摇滚在中国的生存环境由此可见一斑———歌迷都没法畅快地去听,让那些歌手们如何去活?

 

  已婚男人是不适合摇滚的,每每看到一位摇滚歌手结婚、生孩子的消息就会摇头。这不,从报上看到唐朝、黑豹、汪峰、郑钧、何勇、许巍、朴树、黄家强、齐秦这哥几个要开一个大PARTY,还美其名曰“摇滚英雄”大聚会,又忍不住叹气,瞧这个阵容里面,有结婚成家、夫唱妇随的,有爱女心切专心伺弄孩子的,还有唱流行口水歌混个脸熟的,真要聚,建议改个名字,叫“摇滚英雄———气短,家有儿女———情长”演唱会挺合适。

 

  中国摇滚有过自己的黄金年代,那是张楚唱出“姐姐,我想回家”让我们心旌摇动的时候,是何勇唱出“姑娘姑娘漂亮漂亮”让我们蠢蠢欲动的时候,是窦唯高喊“我无地自容”的时候……1994年12月17日,那是中国摇滚最疯狂也是最后的一夜,魔岩三杰和唐朝乐队以及何勇他父亲,几乎将香港红磡体育馆掀翻,有文字记录当时的情形,“超过一半数量的椅子砸坏,演出结束后,很多观众常跪不起,哭着口里呼喊何勇、窦唯等人的名字,演出结束几天里,香港几乎所有报纸连续3天以头版报道此次演出的盛况。”

 

    随着魔岩文化退出内地,魔岩三杰各奔前程,很多人将此视为“摇滚死了”的起源,但没人能搞清,摇滚究竟是怎么死的。谢天笑曾经这么唱过,“昨天晚上我可能死了,是怎么死的我也忘了”,仿佛是唱给摇滚的一曲挽歌。我曾在北大观看过一位摇滚歌手的演唱会,很难相信这些年轻的学生们会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听摇滚,这场景很怪异,而当终于有的学生带动全场听众站起来准备摇晃双臂时,学校的保安冲了进来,要求学生们马上坐好,否则演唱会立即结束。有这么一个例子,就足以说明摇滚在咱这没法活了。

 

  在国外摇滚是一种反叛姿态,是一种自由态度,更是对社会的一种勇敢批判,但崔健说过,“在中国历史上,批评一直都不是一种美”,因此,摇滚在中国不是没有听众与市场,而是摇滚的审美一直没有被接受与传播。在摇滚最火爆的90年代,摇滚也并非因批判而流行,而是因为它被与理想主义一起捆绑销售,滋润了人们焦渴的心灵。当理想主义这片土壤也几乎荡然无存的时候,摇滚便成为失去源头的河流,消失在了干裂的文化土地上。

 

  所以,将要举行的这场“摇滚英雄”演唱会,真的没必要再以假摇滚的名义进行,它是一场青春怀旧演唱会。到场的观众真的不妨把这场演唱会当做央视《同一首歌》来欣赏,而且可以高呼在场的摇滚英雄们现场合唱一首邓丽君的《美酒加咖啡》或《何日君再来》,那场景一定会很诡异。

 

  摇滚可以是形式多样的,但摇滚的精神必须坚硬。摇滚也不是不可以商业,但冷寂这么多年,突然给摇滚歌迷们捧出这么一个名叫“摇滚盛世”的什锦大果盘,还真有点让人接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