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打在左脸上
何鑫业
1
1045的听评会，小光的早资讯，晨的味道很浓——我说的晨的味道，是嗓子略沙，是带一点点睡眼朦胧，又有点露水湿痕，像洒了一点点白水在前胸，我举了一个拍电视的例子：朝阳打在左脸上。
前天，有学生要赴美国，来告别，问我二十八至三十五岁应保持怎样的状态，我当即回了一句：“朝阳打在左脸上”。学生问，何解？我说，人往南走，用左脸迎接东边的日出，形成视觉上的一个切面，就这样。学生似懂非懂，问我，恋爱属不属于朝阳序列？积累资产是左脸，还是右脸？
2
学生是80后，临别，我真想抽他，恋爱哪里是可以举例的，恋爱既不属于朝阳，也不属于晚霞，恋爱仅仅属于盲目，简言之，属于一不做二不休！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可以归类，惟独恋爱不行，恋爱需要的是不归类、不思考、或者说一思考就已经覆水难收——你想想，世界上的好事，哪个是靠想的，上下五千年，世界上的好事，靠的几乎都是身不由己。
再往透里说，世界上，不能思考、或者没必要思考的东西还有许多，譬如：跨下台阶就是宇宙，这是指什么地方；已婚和未婚的不同之处在哪里，姑娘和少妇你更信哪个；到底是宇宙大还是内心大，到底是晚上适合做爱还是白天；《金瓶梅》和《红楼梦》哪个更色情，哪个更小资；在家靠父母，出门真的可以靠朋友吗；美人蕉和芭蕉哪个更像蕉；大象的尸体，人类真的找不到吗；馒头没出笼前，要比正常馒头重，你信不信等等。
3
人类有很多伪命题，人类又有很多伪人，专门研究伪事，研究完了让正儿八经的你去照着做：譬如，气候转暖，海平面上升，中国最大城市上海2050年将被淹没——麻烦你对儿子说，如遇停电，就和蜡烛将就着吧，别穷打电话穷投诉了；譬如，处女处男情结是原始没落愚昧的情绪，一个人大可不必计较配偶的以前，配偶也只需对结婚后的你负责——儿子说，我要娶个对她自己负责对我也负责的处女，有什么错？你说，混蛋！报纸上说，坚持信仰处女的人，是对生殖器的不信任，你妈当年是不是处女我还不知道呢！——这些，都是蜘蛛下蛋，都是蜘蛛趴在伪命题上扯的淡！
至于积累资产，MD，1978年之后，这个世界，逢人必谈投资，逢人必谈资产重组，逢人必谈房价，逢人必谈冲高回落、收盘反弹拉升；结果是，你走着走着走着，见报纸必谈凶杀，看电视必谈跳楼，打开网络必谈“天上人间”、“重庆希尔顿”——你走回家，发现人都不相信人自己了，而且风水与占星术盛行，章鱼哥样的东西盛行，星座和手相的书卖得出奇的好，害得单位里逢人必谈二婚预案——要知道，风水和章鱼哥是没有脸的，星座和手相也是没有脸的，更别说左脸右脸了！
4
好莱坞的电影，只要外景，就，不是早上景便是傍晚景，人在路上走，远处，不是朝阳就是晚霞，人和影子形成一个九十度的切面。人生也需要一个切面，需要一个九十度的坡面，有阳面，有阴面，阳是江水浩荡，阴是落红残霜；阳是姹紫嫣红郁郁葱葱，阴是莫衷一是纷纷拥拥，阳面是你理完发像换了个人似的，光鲜光鲜的，阴面是你常常发呆，不明就里地出错并且说错话、买错东西——它们统统是真的，统统是不需要思考就原本分明着的。
听评会上，播晨讯的小光，毫不思考，朝阳就已经打在自己的左脸上。可以想象，早上六七点，播晨讯的小光，身子前倾，嗓子沙哑，把人生的阳面，也就是把江水浩荡和姹紫嫣红用急切的语速，告知你，然后自己回去慢慢地落红残霜……
5
除了小光，还有一位播午夜节目的某某，声音里，有着一张面膜的脸，语速很慢，嘴角似有面膜扯着，张不大。我本人很喜欢这种语音里的面膜味道，很暧昧，很橙色，很有1949前“夜上海”的范儿。
至于我的那位学生，因为签证，暂时还留在祖国，留在北纬30和东经120之间。他接下来是往南走，如果乘火车坐单号座位，那么朝阳将打在右脸上，双号座位，朝阳就会打在如期的左脸，坐飞机的话，那么，一切就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