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耐也是一种征服
无聊时候翻地图,看家乡那一带,无意中看到一个地名,绳老荒。便想与她的一段对话。那时我十二三岁,在她家的灶间,我问她,你姓什么?她将烧火棍往锅洞捅捅,朝我手上一指,说,就是你手上那东西。
当时我手上,正百无聊赖地缠着一根细细的麻绳。
那时我只是想,这世上,还有姓绳的吗?却又觉得这姓氏与她特别合适,绳的草根,绳的质朴,绳的为人所用,在她身上得以充分体现,以至于,我觉得,她真不适合姓别的了。
那时,我没有问她从哪里来,对一个脸膛黢黑关节粗大的农村妇女,谁会有兴趣追究她的来龙去脉呢?问她姓什么,已经属于心血来潮了,在我年幼的心中,她就像一棵树,长在那同时还有着她的丈夫和儿女的方寸之地上,他们是一个特别严实的整体。
他们每一个人,都穿着应该穿的衣服,带着应该带的表情,做着应该做的事情。比如她丈夫,应该的表情就是沉着脸,吸着旱烟袋,走来走去;她的儿子,应该的表情却是有一点点谦卑的沉静,扛着锄头或者挑着水桶,从我舅姥爷门口走过;至于她的女儿,应该的表情则要活泼得多,应该的动作就是,打着割草的名义,带着我满世界疯玩,大步跨过一片片的麦田与菜畦,走到视野的尽头,有时,甚至会漫游到另外一个村庄……
我首先认识的,是她的女儿美萍。那是我来到这个村子里的第一天,清晨起得早,白天里又赶了很多路,傍晚天还没黑,我就困得要命,自己爬到床上去了。不知道睡了多久,朦朦胧胧地听见头顶上有女孩子的说笑声,像水一样地淌过来又趟过去,我不由问了一声,谁啊?
我的询问,像一粒石头扔进了水里,那笑声顿时漾成了一片涟漪,我睁开眼,却是黑乎乎的一片,我说:“咋这么黑,咋不拉灯?”,那笑声更大了,一个女孩子说:“俺这还没有电呢!”我说:“你们都是谁啊?”另一个更为响脆的声音接了过来:“她是小萍子!”。这个名叫小萍子的女孩仿佛受了冒犯,报复性地说:“她叫小兰子!”这下算开了头,一群女孩子笑着,推着,互相喊出对方的名字,小燕子,小华子,小林子……那些名字像是开在旷野上的小花草,而她们的笑脸浮在黑暗之上,浮在煤油灯颤颤的焰心里,镀着金色的光晕,如刻意虚化的镜头,却有着人间切实的美。
我一直记得那个时刻。
我那时原本正在小学五年级就读,忽然得了一种偏头疼,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是自己当时真有这毛病,还是希望自己有这毛病,但夸大其词那是肯定了的。我爸妈虽然半信半疑,但做父母的,归根结底都是怕小孩的,加上颇不喜欢我的班主任的极力撺掇,我如愿以偿地休学回家。
我不是不想上学,我只是想换一种生活方式,用现在的话说,换一种活法。休学实现了这种可能,比如说,将本该背着书包上学堂不停地应付期中期末考的我,抛进了这个村庄安宁的岁月里。
每天挎着个筐,跟村里的女孩子一道去割草,割草是次要的,主要是享受一个降落到乡村的城市女孩子的优越感;阴天坐在舅姥爷家的堂屋里,听广播里的新闻和评书,被一群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成年人鼓励着饶舌;有时也去离村庄十几里外的镇上赶集,集市给我的印象就像一口沸腾的锅,声音与人影形成了它不同凡响的雾气,温热漫漶,然而,不经意地一回头,目光落在乡文化站那个高高的台阶上,一个蹲在那里卖烟叶的老人的寂寞身影,成就了我长久的乡愁……
两个月下来,我基本上融入了这个村庄了,我喜欢那些农民都喜欢的事物,讨厌那些农民都讨厌的天气,我看得懂他们暧昧的笑容,和讳莫如深的潜台词,有一次,当我说某个妇女挺好的时,另外一个妇女嘴巴一撇,笑了,说:“她,一晚上几十块。”
她的女儿也笑了,对我挤一挤眼,我只好装起天真来,说:“一晚上打牌输几十块吗?”这个妇女立即像个鸭子似的嘎嘎笑起来了。她女儿凑近我耳边,想跟我说什么,我好胜的天性使得我不能将天真进行到底,我赶紧小声说:“我知道是什么意思,我故意这么说的!”不成想那个女孩立即大声宣布说:“她说她知道!”于是所有的人,都嘎嘎地大笑起来了。
我当然知道那“几十块钱”是什么意思,在那座淮河岸上的乡村,某些妇女跟人发生关系,仿佛是她们的一种副业。也有的获得的是隐形的好处,比如,我就听我奶奶跟人说,谁谁的妹子,是个跛子,娘家又那么穷,偏偏攀上了村里的首富,还不是因为……她们的声音变低了,我却心领神会地知道,她们在说,那个谁谁,跟她妹妹的公公的暧昧关系。
我奶奶她们,对这样的女人当然是不喜欢不尊重的,不过,像我奶奶这样严于待人宽于利己的人,喜欢和尊重的人本来也不多,而且时效性也很短。我常见她在某时某刻对某人赞不绝口,可没几天,说起同一个人,却是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的口气。仔细寻思下来,能拥有我奶奶贯彻始终的喜欢与尊重的,也就是小萍子她妈了。
小萍子的家,住在我奶奶的屋后,再朝后就是村子的边缘,被一道沟渠所包围。小萍子的家人,每天都要打我奶奶家门口经过,小萍子她妈,则不但路过这里,还每天到我奶奶家旁边,那个最适合洗衣服的沟沿边去洗衣服。她经常就手也把我奶奶的衣服洗了,在我奶奶和她丈夫大吵一架期间也不例外,这一定程度上维持了我奶奶对她的好感,但我坚定地认为,不全是这样。
我经常听我奶奶叹息,说她是个苦命的女人,嫁给她男人不但没过上一天好日子,还三天两头挨男人的打,她男人不是货,脾气上来了就拿脚踹,有次还把她头发撕掉了几块。这说法颇让我意外,她的男人整天眉头紧锁,倒像个不好惹的主,她却不是传说中那种挨打受气的模样。
没有怯怯的眼神,或是通红的眼圈,没有随时可以落泪的感情预热,她的声音,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明朗,她的笑容,更是那么的健康、温煦与从容。
自然,她也时不时地表现出一个农村妇女的知识局限,但这种局限反倒让她显得更淳朴可爱了。比如有一次,我舅姥爷到城里去,回来时刚到村口,我就飞扑上去,问我妈有没有给我捎巧克力。她听见就笑了,说“小蛤蜊、小蛤蜊,咱这沟里不都是小蛤蜊?还要从城里带?”还有一晚,我被我奶奶责骂,恼羞成怒,一边哭一边跟我奶奶掰扯。她一脚跨进门,听我说:“你光说我有缺点,难道我就没有优点吗?”她也笑起来,说,啥叫“优点”“缺点”的啊?我奶奶就解释给她听。我的伤心也就在关于这两个名词的普及中化解了。
我有时也去她家,小萍子上学去了,特别安静的上午,我就坐在她家的堂屋里,或是灶间,一边陪她干活,一边跟她拉呱。我那时确实有点早熟,爱在大人堆里混不错,但是,只有跟她在一起时,我才会觉得特别放松自在,恰如其分地扮演一个活泼好奇的小孩。
就是在她家,我看到,她跟她丈夫的床,居然是两条凳子上搭一张极度破旧的门板,在我看来,一个人睡都嫌太窄,两个人,那就近乎表演特技了。那时我就很难想象,总是微笑着的她,每天都是睡在这张床上的。
那时,我就显示出了某种文艺倾向,说得再彻底一点就是矫情,一张破旧门板搭建的床,使我取消了她可以从容自若的可能,毕竟我没有亲眼看到她的丈夫殴打她,那张床,已然成了她苦难生活的具象。
后来……后来我就离开了那个村庄,我跟她的交往就这么多,比跟她村里其他妇女交往都要少。比如那个说“一晚上几十块”的妇女,二十年后,我回去参加亲戚的婚礼,遇到她来“随礼”,她还有着嘎嘎的笑声和放肆的眼神,强健的生命力跨越二十余年一层不变。我还见到了村里其他的女人,却再也见不到她,因为,在十几年前,她就已经去世,连她的家,也早搬出了那个村庄。我曾怀旧地在屋后转了一圈,满眼都是荒草缠绕,嫩绿枯绿地交错,如同鬼故事的背景,与我同去的老公居然赞叹这里绿化好,我真不知道他是愚蠢还是反讽。
在我离开那村庄不久,它就通上了电,又过了一两年,村委会里年轻的会计当选上了村委会主任,他做出一个极有魄力的决定,在圩子外面的官道上开集市。大家都很吃惊,四里八乡的,都是去十几里外的镇上赶集,谁会奔这犄角旮旯来呢?可是主任铁了心,要办成这件事,上面也很支持。楼建起来了,路修起来了,一开始没有人来,后来也有人来了,再后来,人渐渐多起来了。
村里总有那几个脑子活络的人,人家还没有反应过来呢,他们的架子就搭起来了,锅就支起来了,有卖衣裳的,有卖胡辣汤的,有修鞋修自行车的,一回集再不赚,摸上个三块五块的,总比闲着强,就算赶巧倒霉没发市落个白皮,也看了热闹打发了时间,不能说是吃亏。
这些人起了个头,村里人也都跟上来了,人气跟镇上的集还不能比,可也有点样子了。尤其是,当附近村庄那些声名显赫而又狼籍的红男绿女也现身在集市上,并像在镇上的集市那样,引起各方观望与评论之后,村里这个小集终于显得煞有介事了。
但不是每个人都欣赏这新兴的繁华,比如我奶奶跟她那帮老朋友就是,当她们要说集市这件事时,总是以啧啧两声开头。她们形容那些没事也要跑到集上转两圈的俏男女为“浪张”——“就知道到处浪张!”。
可是,在这样一个喜新厌旧的时代里,她们的舆论力量是那样的微弱,倒是那些名声暧昧的男女更让村里的年轻人向往,奇装异服出现了,勾肩搭背出现了,自由恋爱而不是媒妁之言从地下转到地上了,这个村庄撇下那些孤独怨愤的老人,进入了它的新时代。
在一个新时代里,守旧的人是尴尬的,如果说我奶奶这些人还可以扮演一把嫉世愤俗的九斤老太,那些跟不上新气象的年轻人则全无精神支撑,比如,小萍子的哥哥。
小萍子的哥哥在我眼中是个没什么色彩的人,他每天从我舅姥爷家门口走过,肩上有时是锄头,有时是水桶挑子,他中等身材,和一般青年农民差不多的比较健壮的体格,见人也是微微笑着,就像我们在浩然或是路遥的书里看到的那种年轻人。
不一样的是,他不像书里写的那样,会得到女青年的青睐。不过这也没关系,当地流行的是由媒人上门说媒,再“相家”,再订婚,最后缔结一桩姻缘。可是据我奶奶说,曾经也有人到他们家去看过,摇摇头就走了——他们家的贫穷,超出了当地平均水平,也就超出了女方家的想象。
像他们家那种情况的,村里还有几家,都是起码有一个大小伙子在家里摆着,是大人们心头的一个疙瘩。
然而自从村里开了集,一切都不一样了,居然有几家的儿子凭着小油嘴外加厚脸皮,在集上七蹭八蹭的,就把个女人蹭到了手。他们非常幸运地发现了头脑不太好感情很发达的女人,并挑起了对方对于陌生世界的向往,春心荡漾,智商降低,趁着夜色跟他们远走高飞,将乡村三媒六聘的繁文缛节弃如敝履。
一般都还会回来,那时节也许他们已疲惫不堪,也许热情早已熄灭或者是减淡,但没关系,随他们归来的,多半还有一个小小子或是小丫头。余生已被套牢,无论他们自己,还是他们的父母,都只能顺水推舟,无奈地接受这局面了。不同的只是,女方家的无奈货真价实,男方家的无奈,很大程度上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甚至于,有些肠子特别会拐弯的人还认为,没准男方家的人一开始就赞助了他们的私奔,这可比传统说媒下聘划算多了。
仿效的人多起来了,私奔现象在这一带遂蔚为壮观,可还是有学不会的,比如小萍子她哥哥。学不会就是学不会,没什么好说的,但是媳妇总是要娶的,好在,在这里,还有第三条道路,那就是“买”个媳妇。
我有个表姐一度离家出走,途中险些被卖,她都听见那人贩子说:“这个长得不错,值八千”,不过最后有惊无险地逃脱了。这种典型性的买卖婚姻那一带也有,但不是主流,主流是一种非典型性买卖婚姻。
很多年之后我又去那个村庄,从县城乘车到镇上,还要从镇上转乘我们称之为“小砰砰”的机动三轮车,那种车无比颠簸无比拥挤,我宁可走着去。烈日当空,酷暑炎炎,我在官道上独自行走,一个骑着自行车的少年从我身边经过并停了下来,有点羞涩地表示愿意载我一段。他问我从哪里来,要去谁家,我如实相告。他似有惆怅地说:“你走奶奶家可真近啊,我奶奶家太远了。”我问他奶奶家在哪里,他说:“重庆”。
他的口气仿佛有点优越,在这穷乡僻壤里,遥远的直辖市重庆算得上一个闪闪发光的名字,但我马上就明白了,他妈妈一定是被拐来的。
也不能说就是拐卖,因为“带”她来的那个人一开始就说明了,到这边是给她找个婆家的。他们只是将本地的富庶夸大了一点点,也没有强迫那些失望的女人一定留在这里,可是要她们怎么回去呢?千里迢迢,她们没有足够的路费,又多半是瞒着父母相邻奔赴一个梦想,梦碎了就算了,难道还要回去丢人现眼吗?反正家里比这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知道,在华丽的重庆市区之外,还是很有些鸡不下蛋的穷山沟的。
于是,她们留在了这里,介绍人则能落上三五千块的介绍费,这几乎是男方家“娶媳妇”的唯一开销了,实在实在娶不上媳妇的人家,就会选择这条捷径。
但这条路也有风险,那就是,偶尔,会遇到“放鹰”的,钱拿走,女人留下来,过上个三天五天,瞅个不留神,女人偷偷地跑掉了,鸡飞蛋打,人财两空。大家不是不知道,可是怎么办呢,无路可走的人,只能忽略小概率事件。
关于小萍子哥哥那桩短命婚姻的来龙去脉我知之甚少,只大致知道,他花三千块钱“买”了个媳妇,那女的长得挺俊,人也机灵可爱,小萍子哥哥虽不声不响,却跑集上买了磨盘那么大的一盘炮,其兴奋可想而知。成婚那天,那女的非常大方,让拜天地就拜天地,让喊爹妈就喊爹妈,有人端过一碗花生红枣汤,喂上一口,问:“生不生?”她回答得响脆:“生!”一屋子人都笑起来了,连小萍子那个总“挂搭着驴脸”(我奶奶语)的爹,脸上都泛出了笑意。
但有经验的人转脸嘀咕起来,说:“别碰上了‘放鹰’的吧!”一边低头呸了一下,说:“瞧我说这破嘴话,小萍子娘人好,不易,不会的。”
却不幸而言中,半个月之后,那女的跑了。我不知道这桩不幸是否一度让小萍子她妈失去笑容,但接下来发生的又一件事,对于这个不幸的女人,才是雪上加霜。
刚才不是说到开集带动了私奔的风气吗?小萍子的哥哥没有成为受益者,小萍子本人却成了实践者,她跟一个修电视机的跑了。据我奶奶说,那个修电视机的人,人又矮,长得又寒碜,还有肝炎,当然了,我奶奶歧视肝炎是不对的,可是在乡村,人们是多么害怕疾病啊,谁愿意自己的女儿跟一个有病的人在一起呢。
愿不愿意都没用了,小萍子跟那个男的搅到一块了,据说是小萍子馋嘴而那个男的舍得,成天瓜子小糖地伺候着,几回下来,小萍子就跟那男的一道不见了。。
小萍子没有“跑”太久就回来了,她直接回到她妈的床边——之前她爸去了一趟男方家,让矢口否认与儿子有联系的男方家长,在可能的时候给小萍子带个话,她妈病了,得了癌症。
你看,我甚至不知道小萍子她妈得的是什么癌,她后来的岁月只在我奶奶的三言两语间,她的病痛苦吗,她病了多久去世的,全然是一片空白。我奶奶只是说,小萍子她妈得了癌症,然后就死了,然后……我奶奶愤慨地说,小萍子她爹就跟集上那些骚老婆子混上了。
还真是“老婆子”,这是就乡下人的年龄概念而言,都是些四五十岁的女人,平时也种地,也喂鸡,可能也带孙子,但是不妨碍她们趁丈夫不在家的时候挣点“外快”。这样的人我也认识几个,有的就隐藏在那些笑容热情的婶子大姨之中。我从来不觉得她们是异类,似乎,利用性别“资源”挣钱,于她们,是一件天经地义的事。
小萍子她爸作为一个鳏夫,跟这些女人混上不足为奇,我也不觉得比他曾经的暴力更值得谴责,只是,这一行为,却彻底抹去了小萍子她妈曾经的存在,在她消失之后,每一个人都还能各安其位,各得其所,她真是名如草芥,无足重轻啊。
她的一生就是这样,连一个看似非常态的尾声都未能激起任何波澜,却让我长久地念念不忘,觉得需要为她写点什么。我汇总她生前的种种不幸,咂摸她温煦始终的笑容,却不知道该总结点什么。假如我是一个鲁迅文风培养出来的愤青,也许可以道一句:“怒其不幸哀其不争”,可是,像我这样一个现实主义者,怎会不知道,要她如何争,争了又如何?难道让她像娜拉那样出走?她没有娜拉的皮箱,进不了旅馆大门,绳老荒的娘家在地老天荒的那一端,不允许她抛夫弃子魂兮归来。
况且,我从不觉得她有任何不对,相反,倒觉得她身上有某种让我敬重之处,是她温煦的笑容吗?谁处于她的位置还可以从容不迫,耐心地对待每一个日子?谁处于她的位置还可以笃定安然,保持着心中和手掌里的温暖?很久之后,我在一本名叫《正见》的书里看到一句话:“忍耐也是一种征服”,顿时有种被击中的感觉,是的,没有比这句话,用来总结她更合适的了。
命运也许辜负了她,但她不能辜负自己,怨天尤人也是过,安之若素也是过,当她微笑着,烹制简陋粗糙的一日三餐,当她微笑着,拎着篮子走到沟沿边,当她微笑着,向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致意,她其实就征服了她的命运——重重苦难破空而来,她却依然让内心平静喜悦,她终于没有被它们压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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