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离开我们已经三年半了,我有很多话要和你说,如果天堂和人间能彼此通话的话,相信我会每天都会和你说话的,回忆过去的年代,我们彼此从来没有把彼此当作父子关系,更多的是当作朋友关系,我们有过很多轻松愉快的聊天,而且很多聊天给我记忆很深,甚至一辈子都难以忘怀,你曾经不止一次和我讲,有个事情你总感觉对不起我,你说"正逢文革期间,那时候你唯一爱好就是喜欢画画,曾经给我提出想买一个油画箱便于出外写生,那时候一个油画箱也就5元钱,但考虑到家境具体情况,我最后却没有同意,现在想起来很对不起你"父亲每次谈起这样事情,其实我内心却非常内疚,说真的当时确实是我不懂事情,同时也难为父亲了,文革期间,父亲被上海文化局造反派打入走资派并被隔离多年,工资也从当时上海富豪水平的每月135.70元顿时成为每月仅20元,除了隔离期间父亲所需餐费和需要买书等日常费用外,每月留给家里也就12元,如果从这12元中拿出5元来买个油画箱确实是非常非常大的奢侈.而我为了这个油画箱,多少次从家里步行到福州路上的美术用品商店橱窗外,一次又一次贪婪的望着我那梦寐以求的油画箱啊.
多少年后,父亲出来后,再提出给我买油画箱一事,那时候我已经对画画不感兴趣了,油画箱的故事似乎也忘记了,有一次在和父亲去公安局静安分局申领被抄家没收书籍的时候,我发现父亲竟然珍藏有那么多苏联油画集,包括著名大师列宾画作.可见父亲对绘画,对油画有多热爱,如此热爱绘画的父亲,当时竟然下不了这5元的手,可见文革期间,我们家确实够苦够苦的,这真不能怪父亲.
父亲还有一个事情,也总感觉对不起我,那就是在父亲隔离期间,每个月要去父亲单位人艺大院拿工资,由于母亲长年在干校及巡回演出,每个月5号去父亲单位拿工资任务就落在我身上了,记得那时我每次都是从陕西北路走到了安福路人艺大院,到了大院门口,总会被不冷不热的男男女女的造反派戏弄一番,甚至当着我的面,将母亲为父亲熬制的油辣椒扔进垃圾桶不让带入,换季衣服也翻个底朝天,等了将近1个多小时,这时候从里面出来一个姓金的年轻人,扔给我12元就走,走时候还不忘说声,告诉你妈,你爸爸是"叛徒"等等,其实这个姓金的我认识他,就是他在一个中午时分将我亲爱的父亲带走的,记得带走那一刻,还告诉我划清什么界限等等,也是他半夜时分到我家强行抄家,甚至每一份家书都要详细看过,所有的艺术类书籍都作为封资修东西装入卡车被带走.有意思的是,当我父亲被平反并恢复工作后,回到家里见到第一个客人竟然也是那个姓金的,一口一个大哥,老师,导演等等,甚至还要拜我父亲为师学助理导演等等,我甚至记得当时他还问我父亲借了"斯丹尼斯拉夫斯基戏剧全套",而我父亲当时对他没有任何抱怨,感觉年轻人那么好学很难得,甚至还请他在我家吃了饭,二人谈的似乎都很开心,但那时的我却感到一片茫然......,直到今天,我去话剧中心看话剧,还会碰上他,我那时太小,所以他根本不认识我了,但我认识他,没有忘记他,或许他也是文革中一受害者而己?现在他还担任舞台监督.
从安福路回到家,将12元交给母亲,母亲问我看到父亲没有?我说,没有看到,但我没有将油辣椒被倒及父亲被称叛徒一事说给母亲听,那时候也不能证明我有多懂事,我之所以没有说给母亲听,其实我根本不相信父亲有这种事情.后来父亲经常以乐观情绪讲起隔离时的情景,包括他和戏剧大师佐临关在一起的时候,二人比赛数蚂蚁故事.他们就是以这样蚂蚁精神熬过了他们人生不平凡的一段生活.
父亲的一生淡泊名利,但把自己的后事安排看的很"重",再三嘱咐我切记他的安排,不许有任何违背,所以当父亲过世后,个别家人也认为不能完全按照父亲愿望安排的时候,但我坚持了,我了解父亲,知道父亲所思所想,我想爱自己的父亲,绝对不能违背他老人家遗愿做,这也是对父亲最大的尊重,就这样,父亲的身躯完全无保留献给了国家.
亲爱的父亲,你知道吗?虽然你什么也没有给我们留下,但共和国没有忘记你:
在上海遗体捐献纪念碑上刻上了你的名字.
在中国新四军纪念碑上有你的名字.
在上海革命烈士陵园有你的名字.
亲爱的父亲,你永远在我内心珍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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