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
孔子说,后生是很可畏惧的。什么是后生,什么是先生?先出生的就是先生,后出生的就是后生。孔子说后生是可畏的啊。哪里知道后生今后发展的情况就不如我们今天呢?“来者”,就是指后生。只是到了四十、五十岁都还没有听说他的成就,无闻其名,没有听到他的名声,那就不足畏惧了。“斯”当这个讲,这个也就不足畏惧了。四十、五十岁听到什么名呢?名者,实之宾也,名是实的宾客,实至名归。一个人有了实就有了名,什么实呢?就是美好的品德。到四五十岁还没养成美好的道德人格的话,他怎么会有贤者的美名呢?先要有美好的道德人格,后才有贤者的美名。到四五十岁还没有美名,说明他这几十年都白过了,都没有去向善向美。这段话是孔子在提醒我们,虽然青年比老年有潜力,有年龄上的优势,但如果不努力,到四五十岁还没显示出这种优势,那就难以有成了。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
“法语”,就是正言,就是从正面,很严厉地对你说的话,严厉地批评你,你能不听从吗?但听了后还要改了才可贵。比如老师对你说,同学你要听讲,不要再吃泡泡糖了。严肃地给你指出,你能不听从吗?你只有不吃了,把糖吐出来。这种严肃的批评你一定敬畏,会认真去改,改了就是可贵的。当然这时你也许口服,不一定心服。“巽”音xùn,是指委婉的话,委婉的劝谏,“说”通“悦”字,委婉的顺耳的话,谁听了不喜悦呢?但是“绎之为贵”,“绎”是梳理的意思。对这种话要分析、梳理,弄清其中真正的意思。
很正面、很直接地对你说的话,你听了心里会不舒服,但是委婉地对你说的话,你又不一定领会,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比如,我说,把泡泡糖吐出来,你听懂了,吐出来了。但你心里不舒服,扫了你的面子。我委婉地说,同学们,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你们是研究生,什么场合该做什么事。我这样说,你们又听不懂:在说什么哦,照吃不误。“绎之为贵”,你要从人家委婉的话里听出人家到底要说什么,这才是可贵的。法语和巽语你要会听,法语严厉,不仅要听从还要改正,要能从巽语中听出人家对你的劝谏。“绎之为贵”,你要分析、思考,你要听得懂。你光是喜悦,而听不出味道;你光是听从,又不改正,我简直不知道把这种人怎么办了哟。“也已矣”,加重语气,表示强调,这种人你对他直说,他心里不舒服;你委婉对他说,他听不懂。对这种人怎么办呢?孺子不可教也。孔子说,完了哟,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哟。这就是孔子告诉我们对待别人的意见,应该怎么去听,这个问题很值得注意。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
“三军”就是规模很大的军队,我们可以把军队的统帅从马背上掀下来,可以把他活捉了,可以把他俘虏了,但是“匹夫之志不可夺也”。“匹夫”就是指一般的读书人,一般的士人。士人的志向、情操、操守、风骨、气节是不可以夺的,不可以改变的。三军之帅这么了不起的人,他只是帅而已,可以把他俘虏了,可是一个读书人的志在哪里?志在心中,他心中的操守、情操是永远不可以夺的。你改变不了他的气节,你可以抓他,你可以打他,你可以杀他,但是你不可以改变他的信念,改变他的操守,改变他的信仰。因为读书人接受了圣贤的教化,有自己坚定的价值取向,不会随波逐流,人云亦云。
我讲一个故事。国学大师、民主人士梁漱溟先生,解放初在几个省做了考察,全国政协大会召开时,他就在会上给毛主席提意见。大意是说解放以前,共产党依靠农民得了天下,现在解放了,农民的生活在九天之下,而工人的生活在九天之上,工农的差距太大了,这个和共产党的总路线有关系。毛主席一听这个话就火了,说梁漱溟在攻击党中央的总路线。周总理也说梁漱溟不能再讲了。梁漱溟先生就说,我是政协委员,我有权利发言,我就要看看主席有没有这个雅量让我把话说完。下边的人听到主席、总理说话,全部都说,梁漱溟滚下来——全部叫梁漱溟下来。毛主席就说,那这样子吧,梁漱溟,我们来投票吧,举手表决,同意你讲的就举手,不同意讲的就不举手。结果只有毛主席一个人举手。毛主席就笑了,对梁漱溟说,梁漱溟,少数服从多数,多数都不让你说,只有我一个少数,我也没有办法了。周总理就折中,说那就这样子嘛,让你讲十分钟。梁漱溟说不行,我政协委员有我特定的发言时间,是半个小时就必须讲半个小时,要么你让我讲完,要么我就不讲。结果他就说了一句话:“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我讲这个故事大家就可以理解这句话了。
附朱熹《论语集注》:
子曰:“后生可畏,焉知来者之不如今也?四十、五十而无闻焉,斯亦不足畏也已。”焉知之焉,于虔反。孔子言后生年富力强,足以积学而有待,其势可畏,安知其将来不如我之今日乎?然或不能自勉,至于老而无闻,则不足畏矣。言此以警人,使及时勉学也。曾子曰:“五十而不以善闻,则不闻矣”,盖述此意。尹氏曰:“少而不勉,老而无闻,则亦已矣。自少而进者,安知其不至于极乎?是可畏也。”
子曰:“法语之言,能无从乎?改之为贵。巽与之言,能无说乎?绎之为贵。说而不绎,从而不改,吾末如之何也已矣。”法语者,正言之也。巽言者,婉而导之也。绎,寻其绪也。法言人所敬惮,故必从;然不改,则面从而已。巽言无所乖忤,故必说;然不绎,则又不足以知其微意之所在也。杨氏曰:“法言,若孟子论行王政之类是也。巽言,若其论好货好色之类是也。语之而未达,拒之而不受,犹之可也。其或喻焉,则尚庶几其能改绎矣。从且说矣,而不改绎焉,则是终不改绎也已,虽圣人其如之何哉?”
子曰:“三军可夺帅也,匹夫不可夺志也。”侯氏曰:“三军之勇在人,匹夫之志在己。故帅可夺而志不可夺,如可夺,则亦不足谓之志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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