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延文:中超停赛一年又何妨?


作家阎延文:中超停赛一年又何妨?

    2010年1月27日,随着公安部的正式发布,足坛腐败大案浮出水面。仿佛冬天里春雷乍响,南勇等重量级贪官的落马,给亿万球迷和中国大众带来了翘首渴盼已久的消息:多少年的吁求、愤怒、伤心、质疑,终于找到了突破口。它激发着中国足球的绝地求生,也激发着全社会对党中央反腐倡廉的信心。

 一.中超联赛停办一年又何妨?

    然而近日,中国足协却匆匆宣布恢复中超联赛。2月2日,中国足协召开新任足管中心主任韦迪上任以来的首次发布会,正式表示:“我们正在努力争取让联赛在3月20日开幕,目前所有的工作也是按照这个日期去准备的。”此言一出,立即引起舆论和坊间的巨大反弹。

    为什么中超联赛立即成为关注的焦点呢?这是因为:

    其一,在原中超公司董事长南勇落马、中超总经理吕锋涉案,中超公司经济问题刚刚浮出水面之际,匆匆开办新赛季中超联赛,究竟会不会使初见成效的足坛反腐半途而废?这成为人民大众最牵挂的焦点。

    其二、毋庸置疑,中超在赌球黑哨中充当了某种平台。那么,在赌球毒瘤没有彻底清除前,中超仍作为联赛平台,是否适宜?

    其三、韦迪匆匆宣布开启中超联赛,人们担心再度导致中国足球体制改革的搁浅。现在的情况是,仍然由政府机关足管中心宣布联赛启动;仍然由民间团体中国足协制定中超规划、下发联赛文件;仍然由已涉嫌经济问题的企业中超公司继续运作联赛,实际上是延续了南勇时代“政企不分,官商一体”的联赛格局,唯一区别只是主政者由南勇变成了韦迪。这种联赛,仍然有可能浑水养“大鱼”。对此,社会公众由期待到失望,乃至发出激烈反弹,也就不足为怪了。

    有评论家提出:“暂停中超联赛就好比“休克疗法”,如果把目前的中超联赛比喻成一个病人。这个病人现在身上长了毒瘤,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毒瘤有多大、腐烂到什么程度。”《北京青年报》更大声疾呼:“中国足球已经到了非刮骨疗毒不能治愈的地步”。著名作家肖复兴作出形象比喻:“勉强维持的联赛,只会是瘦驴拉硬屎。”

    我们忍不住要放胆问一声:中超停赛一年,又有何妨?!倘若因中超联赛,贻误了足球体制改革的大好时机,甚至使全社会期待喝彩的足坛反腐半途而废,那才真是中国足球的悲剧、反腐倡廉的遗憾。

二.中国足协:民间团体“官僚化”,是滋生腐败的温床。

    众所周知,中国足管中心是国家体委的正局级单位,即所谓官方;中国足协是民间团体;而中超公司则是面向足球市场的企业。但在目前体制下,这三者实际上却是一体——足管中心和中国足协是一套人马两块牌子;中超公司是中国足协所属单位之一。

    南勇本人先后或同时担任足管中心主任、党委书记,中国足协副主席,中超公司董事长、中国足球裁判委员会主任……主席、官员、老板,三种身份集于一身,贩卖权力就像左手倒右手一样容易。正如评论家李承鹏所言:“如果一个人既是足协主席,又是中超公司董事长,又是局级干部,他不贪,天都要诛。”

    因此,在扫黑反腐取得第一阶段胜利的关键时刻,广大球迷和社会各界都极为关注足协“政企不分、官商一体”的体制弊端,纷纷呼吁足协体制改革。作家肖复兴撰文《是鬼归坟,是神归庙,请彻底改变怪胎体制》,提出:“应该借助不破不立、物极必反的大好时机,先从体制入手,改变过去足协、足管中心和中超公司三位一体的体制,不能让自己既是管理者、又是监理者,同时还是经营者和利益均沾者这样的全能选手。”北京足协副主席张衡愤言:“不破不立。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在各个领域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只有中国足球在30多年里不断退步……我们要以积极的态度去医治中国足球,开处方、下猛药。

    一位足球界人士说:这种将政府机构、民间团体和市场企业混淆一体的足球体制,“垄断了中国足球的全部权力”,“这才有了南勇的不倒翁,有了他的强势和铁腕。”有评论家则更断言:这种滞后的足球体制不彻底改革,中国足球将面临“一个南勇倒下去、另一个南勇跟上来”的可悲怪圈。

    可见,中国足协体制改革是当务之急。有足球专业人士指出:今年是改革足球体制的大好时机,由于2010世界杯中国队惨遭淘汰无缘参赛,离下届世界杯还有四年,几乎没有重大国际赛事,给足球体改提供了千载难逢的时间和机遇。在这种情况下,暂停一年中超联赛,并不意味着取消中国足球的职业化,更不意味着给足球市场开倒车;相反,倒能趁势而上,彻底理顺中国足球现存的“政企不分、官商一体”的主要矛盾,使中国足协彻底民间化,把足球职业化真正落实。

 三.黑色利益链触目惊心,文学评奖pk赌球:

    有媒体报道教练球员参与赌球的巨大利益,题为:《黑哨到底有多黑:豪宅名车夜总会,一年收入过百万》。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不仅使官员的道德自律不堪一击,更使中国足球的扫黑反赌之路险阻重重。有文章指出:“由于利益链环环相扣,几乎所有的环节都存在着问题。赌球、买球、贿赂和腐败………一个庞杂的犯罪网络逐渐浮出水面。”说到赌球扫黑,韦迪接受记者采访的一句话耐人深思:“马克思说如果有200%的利润,那么他就会杀人放火。”赌球黑色利益链的曝光,证明亿万球迷的多年血汗、国家对中国足球事业的巨大投入,都已落入这条利益链上每个既得利益者的手中。南勇等人获得的利润,早已不止200%。

    如果说南勇们的落马是欲火焚身,那么文学圈的欲望之门同样惊心动魄。试想:单纯的赌金,已经使个别教练球员如此疯狂;那么,假若一个球员参与赌球表现出色,不仅能获得高额奖赏,而且还能成为足协主席南勇,甚至比南勇的级别还高,终身享受部级、局级官员待遇,专车、秘书、福利房一样都不少,他会怎么做?这已经不止是200%的利润,而是2000%!可以想见,这场豪赌一定会比赌球更疯狂、更火爆、更肆无忌惮。

    中国作协体制内的文学奖,就拥有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近年来,获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等中国作协主办的文学奖,成为担任各级作协主席、成为作家官员的重要砝码。于是,我们就看到这样一个“圈”:作家因获奖成为主席;由于是主席再获奖;因为再获奖,所以成为权力更大、级别更高的主席……如此循环往复,中国文学就陷入了一个“文学奖+主席台”的欲望怪圈。欲望之火焚烧着中国文学的生态环境,即使有鲜花茂草也无从生长。

    正因如此,近年来,几乎每次文学评奖都引发文坛争议,屡遭社会质疑,大众由失望到绝望再到彻底冷落。除了茅盾文学奖,由中国作协主办的全国性文学奖还包括鲁迅文学奖、庄重文文学奖、儿童文学奖、少数民族文学奖等多项。

   评论家王彬彬近日指出:“能够获奖的作品,最起码应该是好的作品。而不应该把那50部优秀作品抛开,另外又找出来5部垃圾给奖。作为一个权威奖项,难道要引导全社会鱼目与珍珠不分吗?让大家以为鱼目胜珠吗?”

   德国著名汉学家顾彬曾指出:中国当代文学,有些作品是垃圾。

   著名作家刘醒龙最近撰文:“一个将垃圾奉为鲜花的环境里,绝无产生瑰宝的可能。”

   针对文学评奖,清华大学教授肖鹰近日建议《茅盾文学奖应停评十年》。他认为:茅奖需要一次“休克治疗”。

   同样倡导“休克治疗”,同样振聋发聩——文学评奖pk赌球,引发了我们对足协、作协体制改革的思考。近年来,中国作协和中国足协成为广受诟病和大众最质疑的两个机构。这究竟是个别主政者的道德堕落,还是源于滞后的体制?

 四.“三枪拍案惊奇”:社团体制急需民间化。

    足协、作协在世界各国都是民间团体,但在我国计划经济下,中国足协、中国作协名义上是民间团体,实际上却是局级、部级建制的政府机构。有媒体认为,这些团体:“拿着财政的拨款、享受着市场的待遇、行使着政府的权力——堪称“三枪拍案惊奇”。

    北京青年报评论员指出:“足协这个社会团体拥有巨大的权力,它体现在对庞大社会资源的处置和分配上。足协官员通过对比赛安排、比赛结果的确定、人员任用、俱乐部升降等事项的干预,可以左右资金的回报、人才的命运和荣誉的归属,最终决定整个足球经济圈的走向。”

    与足协一样,中国作协也是一个三位一体、垄断文学权力的体制。就政府机构而言,中国作协是正部级建制;就民间团体而言,中国作协是全国唯一合法的作家团体;就市场而言,作协下属有近十家面向市场的出版、报刊社,还有一个资金数额巨以亿计的中华文学基金会。作协与足协的区别,就是作协的行政级别还要高出两级。如果说足协统摄着中国足球的全部权力,那么作协则拥有更大的权力、更多的资源。

    作协、足协这种在计划经济下形成的权力机制,在市场经济下就显得极为矛盾——过度集中的权力与金钱市场一旦结合,腐败就很难避免。黑哨、赌球等贩卖权力现象屡屡出现;贪官作家扎堆,更是中国作协的一大弊端。“史上最牛贪官诗人李”凤臣就不用说了,仅2009年一年,中国作协就开除了6名获刑贪官作家。难怪有作家痛心疾首地撰文:“还有多少贪官诗人潜伏在中国作协?”

   为什么黑哨、赌球屡屡出现,为什么贪官作家扎堆中国作协?

   笔者认为,这是由于“三位一体”的社团体制,使作协、足协的监管机制出现了盲点——作为民间团体,作协、足协不受正规国家公务员体制的监督;同时,作为部级、局级单位,他们又超越于民间团体的监督之外;面对舆论和公众监督,这些协会的表现更为剽悍。据报道在足球圈内,叫板足协就会成为异类。李承鹏最近接受南都周刊采访时说:“从业20年,作为一个记者,他前后共被各级足球主管部门封杀多达18次。”

   诚如媒体所言:“体制造就了南勇!”“事实证明,这种高度集中的权力,后果必然是灾难性的。”

   因此,取消行政级别,停止财政拨款,让这些机构走向彻底民间化的体制改革,才是发展的唯一出路。

 五.足协、作协的自身改革可行吗?

   那么,足协、作协存在的问题,能由自身改革来解决吗?答案是否定的。

   这是因为,目前的足协、作协体制不是民间化,主席不是会员直选,而是有行政级别的官员,可以不在乎会员的呼吁,不在乎社会公信力,也不在乎负面新闻和大众质疑。2009年9月,中国作协铁凝主席在接受专访时表示:“现在,你要找到一个不出所谓‘负面新闻’的机构或部门,实在不容易。”面对负面新闻,她很高兴“中国作家协会被关注,这是好事儿”。作协主席竟然对负面新闻不以为然,还当“好事儿”,那么期待作协自身改革,肯定是徒劳的。难怪评论家朱四倍撰文表达发自内心的痛切:“作协为何总在骂声中出场?!”

    中国作协发言人陈崎嵘最近对媒体表示,作协体制:“是中央有关部门定的,不是中国作协哪一个人说了算”。这句话道出了问题的关键所在。社会普遍认为:中国足球的问题也不可能由足协自身改革解决,无论足协掌门是韦迪还是南勇。

 六.体制改革已成“主流民意”。

    早在2007年两会之际,著名画家吴冠中接受采访时就指出,美协、作协等协会都应该走向民间化。他认为:“现在搞改革开放,应该取消这些机构,或者停止财政拨款,让他民间化。”2009年3月,某大型网站发起调查,有94%的网友呼吁改革作协旧体制。可见,对足协、作协体制改革的热切呼唤,已成为“主流民意”。

    当前,大部制改革正在全国展开,中国足协、中国作协等社会团体的民间化改革,应考虑纳入国家大部制改革的总体方案。当然,改革足协、作协旧体制,肯定会触动某些人的既得利益;但旧体制既然已经阻碍了中国文学的大繁荣大发展,已经使中国足球蒙羞、令社会大众痛心疾首,改革就势在必行。

   《尚书.泰誓》曾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

    在全社会的热切呼唤中,中超联赛停办一年,改革足球体制;各类文学奖停评一年,改革作协体制。通过体制改革,使中国足球和中国文学彻底摆脱“政企不分、官商一体”、“作家当官”的黑色梦魇,才能最大程度地满足大众期待;才能从根本上激浊扬清,维护中华民族的国家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