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09年可以说是“国企拿地年”,这一年诞生了N多地王。又有数据统计,2009年全国房价均价已达到4600元/平方米,比2008年上涨了1000元/平方米,是住房制度改革以来涨幅最高的一年。您觉得2010年房价还会不会再涨?
张鸣:我认为房价再涨的可能性不大了。房价涨到这个份上,早已远远脱离中国老百姓的购买极限。而国企大规模的介入,又极大地刺激了地产的泡沫。房地产已经变成一个炒家的投机,任何一种投机,如果背离市场基础购买力过远,都无法坚持下去。房地产也是一样。就像股市一样,炒家挣的都是散户的钱。如果老百姓三代的积蓄都买不了一个厕所的话,就没人去买房了。房市的散户走了,炒家也好,热钱也好,都会走的。到那时候,房市如果不崩,已经阿弥陀佛了。明年,临近崩盘,不算远了。
张鸣:我认为垃圾处理厂是该建的。道理很简单,因为现在中国大部分的城市,已经被垃圾包围。传统的填埋式处理方式,已经走到了尽头。必须通过一种方式,把大量的垃圾处理掉,否则,城市就会被垃圾埋掉。但是,建垃圾处理厂,一要充分考虑民意,鉴于焚烧处理有污染问题,不能建在离居民点比较近的地方。二要重视技术专家的意见。尽肯能采取最先进的处理技术。同时,我认为,焚烧处理垃圾的前提,是要在城市里充分开展垃圾分类工作,让居民养成习惯。在分类的基础上,再焚烧,污染就会少很多。
张鸣:农民工做的无所谓对与不对。主要是他们对政府不信任。农民工的社保跨省转移,无疑动机是好的。但是,由于长期以来,进城打工的农民,对于城里人,对于政府,长期不信任。所以,他们不相信社保的跨省转移能做好。只要这个过程出一点纰漏,他们就会怀疑自己投的钱,会被吞掉。而事实上,现在我们的政府效能,似乎也难以保证这种跨省转移,能够有效安全地运转。长期以来,我们的政府对社会事务的管理,都是属地性质的。对于人口的大规模流动,往往听之任之。这样的跨省转移,对现在的政府来说,的确是个难题。
张鸣:我觉得足球更有希望。尽管目前看来,足球在人们眼里已经烂透。但这个领域毕竟小,国家只要下决心治理,还是可能有起色的。教育烂的程度,已经不亚于足球。但是,当局却认为成绩是主流。而且这个领域非常庞大,牵扯到千家万户,各行各业,已经形成了一个势力巨大的利益集团。所有在这个领域当家管事的人,没有人有改变的动力。在这种情况下,改变的阻力之大,无法预料。我对于教育界能否变好,已经绝望。所以,我关注的是,能否通过这个领域的开放,引入外界力量重起炉灶的问题。
张鸣:我认为逃离本身,就是一个伪问题。大学生蚁族的出现,一是由于我们的大学教育不仅不能适应社会的需要,而且还无目的的扩招。二是因为当下的中国经济增长,还是简单加工,服务业不够发达。现在的蚁族,大部分都是地方院校毕业生。他们所受的高等教育,基本上是无效的。因此只能从事低工资的工作。他们之所以集中在北上广这样的大都市,是因为只有在这样的地方,他们才能找到一份工。如果在内地,连这样的工都难找。越是不发达地区,工作机会越少,市场性的工作工资越低,而铁饭碗则被权势家族垄断。
张鸣:当然。通货膨胀的阴影,现在就已经很浓了。我不懂经济学,但也知道,只要货币投多了,就会引发通货膨胀。去年一年,放贷无节制,货币增发了那么多,钱多必毛,这是老百姓都知道的道理。所以,即使今年收缩,也未必能刹得住车。任何事情都有惯性,经济活动更是。况且,由于去年出口萎缩,国内内需也不足。大量投放到国企的资金,其实没有进到生产领域,而都进了房市和股市。也就是说,我们没有刺激出经济学家特许渴望有的内需来,所以,通货膨胀是必然的。
张鸣:应该。但有没有后劲不知道。刺激内需是每个经济学家都特别渴望的事,也是政府希望的事。但是,刺激内需的根本是要老百姓有钱。老百姓富裕了,才有真正的内需。如果只是临时性的措施,想法把老百姓口袋里的钱掏出来,就大错特错了。家电下乡,由政府补贴,给农民以实惠,刺激农民消费。这本身没有什么不对。但实行这项政策的时候,要清楚农民口袋里的钱是有限的,他们的财富增长一直落后于城市居民。所以,刺激农民买家电,应该有所节制,应该把水电的配套跟上,并给予优惠。
张鸣:拆迁条例就不应该存在。因拆迁引起的自焚事件,全国各地都有。在物权法出台之后,这样的拆迁本来就不该有,但各地出于土地财政的需要,却大肆推进。拆迁已经触犯了民众的根本利益,所以必须停止。把拆迁条例改成跟物权法一致的征购条例。无论是否涉及公共利益,在个体不同意的情况下,就不能强行拆迁。如果中国还不能建立私有财产不可侵犯的法律信条,那么我们的法制是不可能建立的。所以,如果这个条例能像我说的那样改,也许可以遏制拆迁。但要看中央地方的财税的分配能否改革。
张鸣:对李庄案最感兴趣。我对李庄案最感兴趣,是因为尽管重庆这次打黑,动静大,打掉的官场保护伞多。但这样的打黑,在1949年之后,并不少见。可是,如果打黑能够按法律走,不变成一场政治运动或者变相的政治运动,就比较难得了。李庄案的出现,恰好说明,在重庆这个地方,打黑还是有点像运动。道德的诉求,群众的声势,还是起了很大的作用。一个律师的行为,是否合乎道德,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够忠于职守,忠于法律。打黑如果不能让律师充分行使权利,为被指为黑社会的人辩护,就有黑打之嫌。
张鸣:不算满意。但觉得至少比不公开要好多了。政府的预算公开,是一个现代政府的基本义务。政府花的是纳税人的钱,交了税的公民,天经地义该知道他们的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怎么花的。这种监督权,是天然正义的。但是,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到目前为止,我们的政府对预算公开,还没有充分的认识。广州市能做到这一步,确实应该表扬。但我知道,这也是广州的民众施加了巨大压力的结果。其他各地的政府,能否跟进,关键的因素,在于民众是否能够施加压力。如果民众没有动静,政府肯定无所作为。
张鸣:我不仅受到影响,而且感觉十分郁闷。今年政府对互联网的监管,达到了一个令人窒息的程度。尽管我们说,扫黄走到哪里都是应该的,但不能以扫黄的名义窒息互联网,公然侵犯民众的私域。政府不是民众的保姆,也不是民众的爹妈,没有权力干预民众的选择,更没有权力替民众做选择。现在,政府对互联网的管制,无法可依,地下操作。这样的管控,既难以服人,而且大规模地得罪人,得罪成千上万的年轻人。据我所知,在历史上,凡是跟技术进步对抗的政府政策,没有成功的可能。唯有在历史上留下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