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失去的年味


  又过年了。鲁迅曾在《祝福》里说过,旧历的年底毕竟最像年底,可是在这繁忙的都市,却迟迟还未见过年的影子。翻翻桌上日历,心中不由想起了家乡那久违了的年味儿。

  记得小时侯,一进腊月,村里人就开始了忙碌。首先做的事就是要杀年猪,辛辛苦苦喂了一年的猪,这时侯才算是有了收获。杀年猪在乡下是很神圣的事,要放鞭炮的。鞭炮声中,一头头肥头大耳的猪,被抬上案板,在杀猪佬的刀下尖利的嚎叫。围观的人们往往夹着主家敬的烟,对这猪品头评足,估算着有多重,有的老人还对杀猪佬的手艺进行精彩的点评。村子里有个不成文的规距,不论谁家杀年猪都得请全村人吃顿饭,名曰杀猪汤。桌上摆的全是以猪肉为主的菜,大家猜拳行令,把酒言欢,把一年的辛劳都化作浓浓的酒香。以前农村里难买到新鲜菜,所以家家都腌制咸肉,以备正月待客用,因为一般都在腊月里制成,所以这咸肉便又叫做腊肉了。

  杀了年猪,就该做豆腐了,老家有句话叫:“有钱无钱,打豆腐过年。”可见这打豆腐是过年中必不可少的一道程序。打豆腐的当天,家家都一大早就起来泡豆子、磨豆浆、点卤,忙得不亦乐乎。我们这些孩子则在大人忙碌的身影中窜来钻去,不时喝一碗香喷喷的豆浆,还有热腾腾的豆腐脑,撒上白糖,香刮嫩滑,总是把我们的小肚子喝得圆骨隆咚,连嗝都带一股豆味儿。遇上几家一同做豆腐的,往往少不了比试一下谁的豆子好,手艺高,做出的豆腐更加鲜嫩。庄稼汉里,做得一手好豆腐的人在村里是很受尊敬的。

  同样受人尊敬的能人便是那会熬糖的。熬糖就是做麦芽糖-------用大麦和米等粮食一起发酵制成一种食品。在那个刚解决温饱的年代,麦芽糖是最受我们这些孩子们欢迎的零食了。熬糖的技术含量很高的,最主要的便是火侯和比例,所以一般都有两个人,一个手艺好的大师傅,另一个给他打下手。锅下柴火正红,锅里糖稀翻滚,我们这些半大小子便围在锅边,眼巴巴地看着“咕噜”冒泡的糖稀,一边咽着口水,全不顾大人们“小心烫着!”、“别乱碰!”的呵斥。大人们看我们馋了,会拿根筷子挑起一团糖稀,那糖稀一离锅一会儿便硬了,我们便举着筷子一口口地吮着那甜味。其实味道很一般,就是单一的甜,可在那时的我们心中,实在是天下至美的佳品。说来也怪,成年后尝过的奶糖、果糖、蜜糖、蔗糖等等,竟无一让我回味,倒是那儿时乌黑的糖饴的甘甜,常在我心头萦绕。

  打完豆腐熬完糖,就该炸年货了。所谓炸年货就是为了让新鲜菜匮乏的正月的饭桌上多添一两道菜罢了。通常有炸豆腐和炸丸子,豆腐不宜久放,于时便切在一片片地下油锅炸得两边金黄,正月时炖个红烧肉,烧个青菜煲什么的,又好吃又方便。炸丸子又叫炸圆子,讨个圆圆满满的吉利。种类各不相同,有萝卜圆子、糯米圆子、藕粉圆子等等,里面的馅儿也是各有风味。这便是考较家庭主妇的功力的时侯了,要参照家里的经济实力,即做到好吃又不能寒碜。家里条件好便用上好的藕粉,多搁肉,显得财大气粗,条件略差的往往用萝卜里面用各种小菜掺杂,有的还放点儿野菜,虽然不是大油大荤,倒也吃得一个清爽,一个鲜嫩。

  还有的人家炸一点“小炸”,其实就是拿面粉炸的一种很简单的零食,可对平时根本没机会吃什么零嘴儿的我们而言,其魅力不下于现在的牛肉干,巧克力。每逢炸年货便是孩子们的幸福时光到了,我们走东家串西家,几家下来,肚子就圆了。有的伢子贪嘴儿,硬是吃坏了肚子,被父母一顿好骂…… ……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我们一天天长大了,不知不觉中这些童年中美好的记忆正一天天离我们远去。市面上商品丰盈,种类繁多,现在的孩子都热衷于汉堡,薯条,而那些传统食品正慢慢消失了。如今的腊月,看不到人们备年货的忙劲了,什么都有卖的,自然不用自己费劲儿了。于是大家都悠闲了起来,可是这年味儿也随这悠闲淡了许多。

  站在繁华的街头,看着人头攒动,铺天盖地的广告,喧嚣聒噪的促销,我缅怀那儿时的腊月,那份热闹,那份繁忙,那份单纯,缅怀那渐行渐远的年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