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又何妨,牛又何妨?


怪又何妨,牛又何妨?

——突然想到(之N)

赵伟(浙江大学)

   前不久邂逅一位久未谋面的朋友,这位朋友在学界还算有点名气,原以为他应是春风得意,踌躇满志了,然不曾想他倒显得有些闷闷不乐!谈下去,略微吐露出心头烦恼。说最近很烦,有家伙在“搞他”!再谈下去,渐渐明白,他所说的“家伙”,不过是单位几个平庸之辈,所谓“搞他”,也不过是那帮人无事生非地散布流言,诋毁他人而已。似乎还有人试图鸡蛋里头挑骨头,想从他的作品中找点“料”,将他往“学术不端”那里帖!听他的话,加上“俺寻思”(I think),原来如此:此公随着学问与名气渐增,在单位渐成“鹤立”之势,招致嫉妒,加上说话随便,给人印象有点狂,大概无意间得罪了一二位颇能生事儿的小人。由是诋毁之言渐生。不过是说他怪,说他牛之类的话!这些话又辗转传人他耳中,由是引出烦恼。我听后哈哈大笑,送上一句,老兄活得好累!这些话一不影响你的学术声誉,二不会影响你的学术活动圈子,何必较真在意!

   实际上在我看来,说那些平庸之辈怪,确有些诋毁的意向,但说一个有点造诣的学人“怪”与“牛”,并不算诋毁,而多半有些褒奖了。学人就得怪点,就得有点傲骨,就得有点鹤立鸡群的自我良好感觉,唯此才可能有点创新的灵感。历史上著名的“竹林七贤”,个个都怪得出奇,且孤傲得出奇。最有名的孤傲“神迹”,要数嵇康的“青白眼”之说了。据说此公遇见看不上的人就翻白眼!最有名的怪话,要数阮籍直言了。此公坐着个牛车到处荡游,有一日到了河南信阳,登上刘邦项羽当年曾激战过的古战场广武山,发一声感叹:“时无英雄,使竖子成名”!成了千古美“叹”!

   我虽不才,有时也不由地这样看世界。去年盛夏过扬州,曾由“扬州八怪”而联想到“竹林七贤”的阮籍名言,续了一句感叹:“时无好体制,使竖子弄权!” 当然指的是大小单位的情形了!

   话说回来,历史上文人常常遭小人诋毁,小人造谣生事扼杀君子、才子的事儿屡见不鲜,然而但凡真正才子显然是扼杀不了的。这方面最著名的例子要数大文豪苏东坡了。此公大半辈子遭受谗言诋毁,连在惠州赞美岭南美景与“日啖荔枝”惬意生活的诗句,也遭小人嫉妒,给“汇报”了上去,遭致了又一次贬黜。然而回头来看,恰恰是这些诋毁所促成的坎坷复杂的人生经历,激发了苏东坡的诸多灵感,成就了一个大文豪的人生。我以为,人要活得潇洒,就得有点心胸,就得有点修炼!何以修炼?我的“修炼”方法有二:其一,目中无人地关注专业及自己所好的学问;其二,从中外文化大家的作品找些笑料,在遭到小人诋毁时念念,权作一剂良方或“咒语”,驱散阴霾。

   实在不行,还有一招,那便是念一句佛教咒语,据说能驱散所有邪恶!我学了一句咒语,系青藏高原一高僧所传,给我念得烂熟。有一日忽然想起,上世纪80年代末在剑桥求学期间结识一位孟加拉学者,他也传了我一句孟加拉语的咒语,我按照发音记在了《留学日记》上,近日拿出来两相对照,发现发音几乎一样!这个咒语传谁,那得看缘分,恕我这里不去讲了!

 

  我这里推荐几件作品,以供不时“修炼”之用:

 

  第一件是部电影。即好莱坞大导演斯皮尔伯格导的系列电影《回到未来》(Back to future)。那里面那个发明“时间机器”的科学家就与众不同,在俗人看来他简直古怪得有些出奇,而在几个社会渣滓一样的小混混们看来,他无异于疯子,且屡屡妨碍他们的恶行,必置其死地而后快。有一集是这样描述的。由于主人公的疏忽(加上些许贪婪),那个常说“恨吃大粪”但总逃脱不了吃大粪的无赖靠赌博发了财,借财得势,把那位大科学家当疯子给关进了疯人院!但当颠倒的时间给校正过来之后,那个家伙还是像他的老爸一样给呛了一口粪!这一集里,斯皮尔伯格实际上告诉我们一个道理,在坏人治理的社会,是不允许说直话的科学家存在的,发明家被视为疯子。我给朋友说,如果你的单位不是坏人当权,大可必不去理会小人物的小动作。如若坏人掌权,以你的本事,大可甩出一句话:老子不跟你玩了!找个好人治理的地方罢了!

  第二个是一段名言,这便是我最欣赏同时每每翻出念上几句的哲学家的话,这便是大卫·休谟看似随便写的一段话。他在一本书的序言中写道:“人类大体上可以划分为两种类型:一类是才智短浅难窥玄奥的庸人,一类是出神入化的大智。……才情浅薄的人,总是惯于诋毁像大智那样具有真知灼见的人物。”(David Hume,1752)。每当听到有人诋毁你的话的时候,不妨沿着休谟的逻辑这样去想:“哦!一帮才情浅薄的家伙又在诋毁,看来我有资格跻身于出神入化的大智之列了!”

  第三个是诗仙李太白的名诗句:“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别把自己和“苦作舟”的小人物摆在一起,他们很不容易的——憋出点凑数的“研究成果”来不容易啊,不像我辈那样,把写东西当娱乐!

  第四个是一部短篇小说。这便是马克·吐温的《竞选州长》。当有家伙诋毁你,尤其是当你受到利益相关的竞争者诋毁的时候,不妨去读读吐温的这篇作品。我相信,读完之后,你立马会大度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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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附录:

  Running for governor by Mark Twain

  (英文版链接) http://www.twainquotes.com/Galaxy/187012c.html

  马克·吐温《竞选州长》(1870)(唐萌荪中译,节选

    几个月之前,我被提名为纽约州州长候选人,代表独立党与斯坦华脱·勒·伍福特先生和约翰·特·霍夫曼先生竞选。我总觉得自己有超过这两位先生的显著的优点……。虽然对自己的长处暗自庆幸,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名字得和这些人混在一起传播,总有一股不安的混浊潜流在我愉快心情的深处“翻搅”。我心里越来越不安,最后我给祖母写了封信,把这件事告诉她。她很快给我回了信,而且信写得很严峻,她说:“你生平没有做过一件对不起人的事——一件也没有做过。你看看报纸吧——一看就会明白伍福特和霍夫曼先生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人,然后再看你愿不愿意把自己降低到他们那样的水平,跟他们一起竞选。”
  当我一边吃早饭,一边无精打采地翻阅报纸时,看到这样一段消息,说实在话,我以前还从来没有这样惊慌失措过:
  “伪证罪——那就是1863年,在交趾支那的瓦卡瓦克,有34名证人证明马克·吐温先生犯有伪证罪,企图侵占一小块香蕉种植地,那是当地一位穷寡妇和她那群孤儿靠着活命的唯一资源。现在马克·吐温先生既然在众人面前出来竞选州长,……”
  我当时惊愕不已!竟有这样一种残酷无情的指控。我从来就没有到过交趾支那!我从来没听说过什么瓦卡瓦克!我也不知道什么香蕉种植地,正如我不知道什么是袋鼠一样!我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我简直要发疯了,却又毫无办法。那一天我什么事情也没做,就让日子白白溜过去了。第二天早晨,这家报纸再没说别的什么,只有这么一句话:
  接着是《新闻报》,登了这样一段话:
  “需要查清——是否请新州长候选人向急于等着要投他票的同胞们解释一下以下一件小事?那就是吐温先生在蒙大那州野营时,与他住在同一帐篷的伙伴经常丢失小东西,后来这些东西一件不少地都从吐温先生身上或“箱子”里发现了。……”
  难道还有比这种控告用心更加险恶的吗?我这辈子根本就没有到过蒙大那州呀。
  〔此后,这家报纸照例叫我做“蒙大那的小偷吐温”。〕
  于是,我开始变得一拿起报纸就有些提心吊胆起来,正如同你想睡觉时拿起一床毯子,可总是不放心,生怕那里面有条蛇似的。有一天,我看到这么一段消息:
  “谎言已被揭穿!——根据五方位区的密凯尔·奥弗拉纳根先生等三位的宣誓证书,现已证实:马克·吐温先生曾恶毒声称我们尊贵的领袖约翰·特·霍夫曼的祖父曾因拦路抢劫而被处绞刑一说,纯属粗暴无理之谎言,毫无事实根据。他毁谤亡人,以谰言玷污其美名,用这种下流手段来达到政治上的成功,使有道德之人甚为沮丧。……
  〔顺便说一句,刊登上述新闻的那家报纸此后总是称我为“拐尸犯吐温”。〕
  引起我注意的下一篇报上的文章是下面这段:
    ……  大致就是这类内容。如果还想听,我可以继续引用下去,直到使读者恶心。
    ……第二天,有一家报纸登出一个新的恐怖案件,再次对我进行恶意中伤,说因一家疯人院妨碍我家的人看风景,我就将这座疯人院烧掉,把院里的病人统统烧死了,这使我万分惊慌。接着又是一个控告,说我为了吞占我叔父的财产而将他毒死,并且要求立即挖开坟墓验尸。这使我几乎陷入了精神错乱的境地。

最后,党派斗争的积怨对我的无耻迫害达到了自然而然的高潮:有人教唆9个刚刚在学走路的包括各种不同肤色、穿着各种各样的破烂衣服的小孩,冲到一次民众大会的讲台上来,紧紧抱住我的双腿,叫我做爸爸!

我放弃了竞选。我降下旗帜投降。我不够竞选纽约州州长运动所要求的条件,所以,我呈递上退出候选人的声明,并怀着痛苦的心情签上我的名字:
  

      “你忠实的朋友,过去是正派人,现在却成了伪证犯、小偷、拐尸犯、酒疯子、贿赂犯和讹诈犯的马克·吐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