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遥远:知识分子的“跳蚤”式使命


文人因言而立,也因言而喜怒哀乐,命运跌宕叵测。在一个尚未充分实现民主法治的国度,独立人格的文人命运不可测,独立思想的文章难免在禁与罚之间荡秋千。
还记得那个面临无路时放声恸哭的阮籍吗?面对那穷途末路的荒凉感,他以最纯真的哭来对待命运。他的态度和他在山顶啸歌一样那么从容,那么真实,王勃便说:“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是的,他在哭,哭响了整个世界,却只是哭给自己听。
还记得民国时代勇于担当、敢于践行的知识分子吗?自谭翤同,到秋瑾,到黄花岗七十二烈士墓,无不自抱必死之精神,知其不可而为之,誓以热血呼醒国人。太多太多的仁人志士死了,死在一种封建专制的刀刃下,却活在了一个民族精神的记忆中。那些从容赴死的伟岸背影,留给中国历史一道光辉的地平线。
而如今,中国社会已经迈入现代民主政治文明。一个独立思想的文人还是只有哭不得,笑不得?必须察言观色,仰人鼻息?难道就连千年前阮籍的那股猖狂,都已经不复?灵魂,风骨,正义,真理,问苍茫大地,归去来兮。
看看当下中国普遍的学术腐败,一幕幕学界怪相叠现,不由得怀念民国时代的文人。民国文人既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代士大夫,又扮演了冲在时代前列的思想先驱。他们大都保持了与政府不合作或远距离的态度,所谓“为国家作诤臣,为政府作诤友”,印证了“学在民间”的真谛。民国文人在艰难时世中所创造的学术辉煌,让当下的知识分子汗颜。民国文人的学术功底、治学境界、文章功夫都是今人难以相比的。他们为后世的文人树立了道德文章的楷模。他们在社会演进中,体现出思想者的努力;在人生的坎坷颠沛中,显示出知识分子的精神力量。在理想与现实的巨大差距中,他们饱受失败之痛和挫折之伤,但是,他们依然保持了“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书生本色,充当了思想文化的拓荒者和引领者。
面对饱经战乱仍奇崛不凡的民国文人,和平时代的当代中国文人,就更应该铸造鲜亮的人格魅力。几千年来,中国文人匍匐在封建皇权下,苟且于世,跪着说话,已经太久了。而今,给了人站着说话的权利,也给了人说话的自由和写作的自由。既然已能站着说话,自然是腰杆笔直,自然是意气风发,何不一番“指点江山,挥斥方遒”?
大文章无烟火气,真人品有圣贤心。我经常拍案,会打翻桌上茶水;也经常郁闷,彻夜失眠,数着窗外的星星。盛世之下,公义难彰;贫富两极,合而难和。此起彼伏的弱势群体受欺,形形色色的特权阶层肆虐,更让我“长叹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耳闻目睹不平事,我常常怒火攻心,修不到“胸有雷霆而面如平湖”的上将军境界,难以写出“无烟火气”的大文章。自然也就算不上作家,只能算半个文人。但我励志自己做一个有善心、有良知、有个性、有独立见解的人。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良知,是文人的立身之本。个性,对于文人之所以重要,是因为一个性格平庸、性情虚伪的人,很难有什么思想和创见。
我的时评,只是发表一个中国公民站着说的话。一个公民站着说话,有着人的尊严,有着知识的尊严,有着宪法的尊严,这也是正常民主国家的公民自由权利。我只是直叙胸臆,不须太多图谋考量;发表所思所想,不须过多政治顾虑,甚至根本不必要,因为那是政治家的事。我的文章,充其量只是一个微弱的民间呼声而已。我只是“风声雨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事事关心”,就事论事罢了。谦恭领袖,善于倾听任何一个弱小的声音。傲慢之人,居庙堂之高,可听,可不听。
我想,文章论道,见仁见智。文章之外,最可贵、最重要的是国家对公民言论自由的宽容度,是真理论辩的政治气场。对言论自由的宽容尺度,也可丈量出政治领袖的胸怀宽度。言论自由度,体现一个民主国家的基本条件,体现一个执政党的基本民主素养。善政之道,不因人废言,不因政设障,不因言获罪,不秋后算账。发表言论是捍卫宪法赋予的神圣权利,每个公民都有神圣不可侵犯的言论自由权。每一个公民都需要捍卫宪法权利的认真耿劲和无畏勇气。我们勇敢一分,专制就胆怯一分,收敛一分,民主就前进一步,自由就扩大一步。
一个人,如果奴才做惯了,就会卑躬屈膝,变得站直了说话都难。这是一些知识分子最悲哀的地方。在我看来,知识分子的使命有时就是一个跳蚤,虽然顶不起被子,但也要无畏无惧,让那些失德失范的人不得安宁,知所痛痒,有所收敛。
草根未敢忘忧国。常在夜深人静之时,奋笔疾书,抒发胸中块垒,不觉通宵达旦。无他,只是出于一个普通公民对国家的热爱、对执政党的期待、对民族未来的希冀。我期盼人世间真善美像春天的蒲公英,四处播撒;假丑恶像严冬枯枝,纷纷坠落。我期盼中国更进步,社会更美好,人们心情更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