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一把把老骨头

 

浓油的彩照写真中

城市脸上

总残留着一些犄角旮旯

黑的　白的

很刺眼

很现眼

 

额头上披满苔藓

倚灰暗的垣壁

顶肮脏的青砖瓦片

高一脚低一脚的老房子

呆呆地守着

歪斜的街巷

这是一把把老骨头

城市里老不死的

老骨头

 

呆滞木讷的老骨头

老得无话可说

过期且风干的皮肉

悬挂在城市的面孔细部

泛白的阳光下

对面的玻璃幕墙冷眼旁观

丁丁当当

老拐杖敲打地面

冰凉地发抖

弄堂里散发出的霉味

象旧时依稀的小曲

飘飘忽忽

 

只有

路边残留的

上年纪的树木

见过这些老骨头出世时

宾朋云集　鞭炮震耳

记得有不少人

曾经在这里出生　哀愁　欢笑　死去

如同树冠上鸟巢里的

鸟类

匆匆繁衍　流逝

只留下一把把老骨头

一天天衰朽下去

一言不发

 

老骨头身边

流浪的猫狗

时常自发集会

麻雀也会成群结队

觅食　嬉戏

市长和有关部门

好几次热切看望

叼雪茄的房产商踱着步子

捧着计算器

一双小眼睛

金光闪闪

 

这天

冷冷清清了好多年

还没散架的

老骨头

又一次听见

震耳的鞭炮声

看见

鲜艳的彩色横幅　旗帜　气球

一群摩拳擦掌的挖掘机　推土机

跑前跑后的照相机　摄像机

热热闹闹

一涌而上

老骨头

激动得哆嗦

直掉眼泪

 

一把把老骨头

一天天稀疏起来

城市的写真

势不可挡地

更加鲜艳亮丽

书店里的泛黄照片

越来越畅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