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在小城路边的小吃部里，六个中年汉子在一个简陋的包厢里，围着桌子一边吃喝一边议论着一个人。他们彼此都很熟悉，是同一个村里出来打工的农民。听话语，他们所议论的人，也是他们比较熟悉的人。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端起酒杯，首先提议道：“我先提杯酒，祝愿咱哥六个打工顺利，多多挣钱，家庭富裕。”大家一干而净。接着，小胡子抹了抹嘴巴，很不屑地说：“他有啥了不起？不就是托人走后门，把女儿送进了重点高中吗？这也值得成天架架弄弄地吹牛皮？真有本事让女儿考进去，那才叫人佩服。”“考进去又怎么样？”一个刚剃过头的光头夹起一块“拍黄瓜”，慢悠悠地说：“考进了高中就等于进了大学？别高兴太早！”一个留寸头的吸了一口烟，说：“其实就是进了大学也没啥，现在高校扩招，只要有钱，高中毕业个个都能考上大学。你没看见现在满街都是找工作的大学生吗？我说呀，真有本事就进名牌大学给咱们开开眼，那时候端端架子才够格。”

　　“哼，我当你说什么，原来也是这个水平。”一个戴眼镜的舀起一匙花生米冷冷地说，“进了名牌大学就等于有了好单位？进了名牌大学就等于发财了？”矮个子黑脸膛听了连连点头道：“还是土秀才有高见。什么名牌大学，什么研究生，那都不是定数，是英雄还是狗熊，等进了好单位，发了财再说不迟。”“黑老弟言之有理。”瘦大个举起酒杯高声道：“人家某某高中都没毕业，弄了张大专文凭，就一路绿灯干进了政府机关，如今还当上了科长；要说发财，现在街面上文盲老板多得是，你不服行吗？”光头晃着闪闪发光的头挺神秘地说：“瘦大个，你还没听说吧，最近某某科长被上边给查出来了，听说还要清退呢！”“那怎么可能？人家父亲是本地的高官啊！”寸头有点不相信。

　　  光头喝了一口酒，怕外人听到，低声道：“某某他爸犯事被‘双规’了。”“啊！”大家不约而同地惊呼道。

　　 片刻沉默后，小胡子夹起一箸子尖椒干豆腐，自言自语道：“人啊，到啥时候也别不知道北。就说那文盲老板牛二傻子吧，家产上千万，可是他没那财命……”“牛二傻子怎么了？”寸头瞪着眼睛问。小胡子又夹起一箸酱茄子，说：“他在外边包养个‘二奶’，去年冬天‘二奶’的丈夫跟他要20万元了结，他不给，让人家给打成‘植物人’了。”

　　“啊！”大家又是一阵惊讶。良久，眼镜端起酒杯，像总结似的说：“人啊，谁都说不定，只要活着，就是个未知数。”瘦大个紧接着说：“是啊是啊，做人呀，啥时候都别牛皮哄哄，以为高人一等，啥时候都别瞧不起人。你前边是坎还是沟，谁也说不准。”“咳，就像我们这样能一辈子平平常常，平平安安就知足了。” 黑脸膛说完，举起酒杯大声说：“哥们，来，为我们能一辈子平平常常，平平安安干杯！”

　　 看来，这六个打工者已经在这个小城市打工多年了。从言谈和服饰上看，尽管他们还没有彻底脱离农村的朴实和粗犷，但他们所谈论的却都是人生的大道理，是达官显贵、明星大腕们一辈子也感悟不出来的人生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