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我们内心平安


 

卫生间的灯坏了,我请来安装师傅,一鼓作气把厨房的灯、镜前灯、马桶坐垫全部修好了,我曾经觉得一个人生活无所谓,但修好后才发现自己再不能容忍厨房里没有灯,如厕没有马桶坐垫。窗外是凄风苦雨的天,我的家却亮堂堂如温暖的天堂。趁着一股劳动的劲头,我还把家里上上下下清扫了一遍,最阴暗的角落需要跪在地上擦拭,那里的灰尘客人永远看不见,却常常是整个房间的污垢之源。我一边擦拭一边想:我们还需要时时擦拭自己的心灵,用跪着的姿势,够虔诚,够自安,不管那蒙尘之处别人是否看得见。

生存的品相,生活的原则,都是我们亲手炮制的,怨不得他人或现实残酷。其实,没有马桶坐垫也能如厕,从住进这个房子我就习惯了,但我更喜欢现在的气息,新的马桶坐垫象征某种更高的生活原则,如果你从不拔高自己生活的原则,也不会“自然而然地”拥有与更高原则相匹配的生活。但它是有代价的。“你要贵的还是便宜的?”安装师傅问。其实无关昂贵,任何选择都有它值得的代价,看我们如何取舍。

从亮堂堂的房间望向窗外,我目之所及,很多朋友正在遭受心灵的苦:H急于结婚正在考虑为一段不靠谱的爱情回老家,L告诉我她正为一段婚外网恋而彷徨痛苦,M则在努力说服自己为孩子而继续维持婚姻,S则试图在平淡的婚姻之外寻找寄托与平衡,却受到双重折磨……我能真切地感受到她们的痛苦,不管那痛苦源自多么愚蠢的心智或幻相,那痛苦却是真实的,不容亵渎。

我并不比我的朋友们高尚或高明,所有人性的善与恶,自私与无私,慈悲与冷漠,乐观与绝望,疯狂与理性,都曾经在我身上并将继续在我身上热烈交织,今日之我何以能平安、自在地面对人生每一次困境、伤害和失去?我是最近刚读了艾克哈特·托尔的《新世界》后才找到答案。总的来讲,我歪打正着地实践着艾克哈特·托尔所说的一种可贵状态:保持临在。它在我身上的表现为写作——不间断的写作,对生活不加评判的写作。这个过程恰恰是“我”对各类事件中的“小我”进行觉知并省视的过程,按照艾克哈特·托尔的观点,每个人都有很多种“小我”,它们以多重面貌出现,通常我们以为它就是“我”,于是对它产生认同并根据它的思想作出反应,其实它只是“我”的无意识状态——“小我”。只有当我们保持“临在”状态我们才能觉知到它的存在及野心,而当你觉知的时候,正是它的力量削弱甚至消失的时候……

对我及我的人格和心灵修缮有深重影响的还有少年时读到的雨果小说《悲惨世界》里的一个插曲:出狱的冉阿让来到一个神父家,好心的神父给他免费吃喝,最后他却把神父家的银器偷走了。当警察抓到他并把他带到神父面前时,神父却对警察说那银器是他赠送给冉阿让的,还说他漏掉了一对银烛台没带走。这一幕深深地震撼了冉阿让,也深深地震撼了我,成年以后,我常想起这个故事。每当内心有恶的种子肆虐生长时,我就想起冉阿让,那个卑劣的小偷最后却成为世间少有的好人和绅士,我何至于必须堕落?每当我面对他人伤害时,我就想起那个神父,一个实践着耶稣旨意的、以德报怨的人,他的高贵让我自惭形秽。如果一个人能做到如此宽容并予卑劣者以尊严,我所经历的那些小小打击又算得了什么呢。这想法使我免于受到更大的心灵折磨——在某个“小我”即将像火苗一样滋长乱窜时,懂得觉知并停止它。

虽然天气凄风苦雨,我的内心却如雨后初晴。冒着雨在路边为女儿买了一个大鱼缸,养了6条金鱼,希望鱼儿为家里增添灵动之气,也希望水能滋润我和孩子的性情,中国文化不是说么,上善若水。但愿如此。

拉拉杂杂说这么多,最后想道一声:愿我和我所有的朋友都能在困顿纠结中保持临在,内心平安。每一天都是新世界。

 

 

 

                                     2009219于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