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灭”不是“死亡”——圣严法师可能严重误解佛教关于死亡的伟大思想


“寂灭”不是“死亡”——圣严法师可能严重误解佛教关于死亡的伟大思想

 

一、缘起

怀疑一般人的思想可以,但要怀疑圣严法师的思想,那是要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因为,圣严法师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台湾法鼓山创办人,自喻为“风雪中的行脚僧”,曾获选为“四百年来台湾最具影响力的五十位人士”之一,可谓是真正的“高僧大德”。但,真理面前,人人平等。

事情得从圣严法师临终(2009年2月3日下午4时圆寂)前亲撰的高悬于他的灵堂上的四个大字“寂灭为乐”说起:“寂灭为乐”出自雪山大士闻法偈,说的是释迦牟尼成佛前曾在雪山苦行,修菩萨道,名为雪山大士。帝释天化身罗刹前去点化,口占一偈曰:“诸行无常,是生灭法。生灭灭已,寂灭为乐!”雪山大士闻法后大彻大悟,生大欢喜心,准备舍身给自称“只爱吃人肉、喝人血”的罗刹。此时罗刹才恢复帝释天的形像。

由是,望文生义,佛教中“寂灭为乐”中的“寂灭”,在中国普通佛教徒的意识中,就成为了“死亡”的别名;“寂灭为乐”,自然就被理解和解释为“死亡是一件令人快乐的事情”了。当然,这样的理解和解释,一定程度上能够起到安慰和缓解人们的死亡恐惧的作用,但我认为,从根本上来说,它并没有真正地解决人们的死亡恐惧问题。换言之,这种理解和解释是不符合佛教关于死亡的真义的,是对佛教关于死亡的伟大思想的一个莫大误解。

如果仅仅是普通佛教徒那样认为,那问题并不大,而如果像圣严法师这样的高僧大德也那样认为,那问题可就大了——谬种流传,难有穷期。我们从圣严法师临终前的“寂灭为乐”墨宝,可以很清楚地看出,他也是那样认为的(如果是我误解了圣严法师,那我向他道歉)。因此,我才斗胆怀疑圣严法师关于死亡的思想,并认为他的思想是对佛教关于死亡的伟大思想的严重误解。

二、“寂灭”的真义不是“死亡”而是人的本真的生命状态

通常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可以说是任何人都不愿面对又不得不面对的一件大事,故而是任何人都不应该逃避和回避的。可是,由于死亡对于现实人生具有消极的否定作用(痛苦),故,绝大多数人都在有意无意地逃避和回避之,直至有一天它突然降临。其实,人们无时无刻不经验到的肉身的疾病痛苦总是耐心地警告并提醒我们:死亡近了,它是你不应逃避和回避的。毫无疑问,死亡,是“生”的须臾不离的另一半——没有“生”,就无所谓“死”。贪生怕死,乐生恶死,可谓人的本能,人皆如此。可以说,人人怕死;说“我不怕死”的,不是神经病就是骗子。这是经验常识。而将佛教的“寂灭”等同于“死亡”从而视“死亡”为“快乐”的圣严法师,毫无疑问是违背上述常识的。

我认为,这里,根本的问题可能出在圣严法师将佛教中所说的“寂灭”等同于世俗意义上的“死亡”了。而事实上,佛教中的“寂灭”一词,与我们通常所说的“死亡”是不同义的。

那佛教中“寂灭”一词的真义是什么呢?

我认为,佛教中的“寂灭”一词指的不仅不是传统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相反,它指的是彻头彻尾、完完全全、活活泼泼的“生”。

这里,我不想去繁琐地引证古今先知圣人对于死亡的真知灼见(他们俱已参透了死亡的真谛,只是今人并不理解他们的话语),更对那些谬种流传的错误的死亡观不屑一顾(它们仅仅是无数失败人生的真实表达罢了),只想提出自己对这个问题的独特看法,亦即现代人生哲学对死亡的看法——我认为这种看法正是佛教“寂灭”一词的真义:人的死亡不在现实人生之外,它就在活生生的现实人生之中;一般人所谓的人生“终点”的死亡——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与人并不相干;人的死亡的真义,是在恐惧中生活。“寂灭”,是人战胜“恐惧”后的一种本真的活泼泼的生命状态——欢乐状态。

众所周知,今天,一个人们毫不怀疑并普遍认同的常识是:死亡是生命终结以后才开始的,换言之,生与死在时间上是不同步的,先有生,后有死。这种关于“死亡”的观念是一般人所持有的,生物学意义上的,它并不错。毫无疑问,佛教的“寂灭”一词,决不可能是指这种意义上的“死亡”。否则,它就了无新意。因为众所周知,生命终结之后的灰飞烟灭,是一切生命有机体的普遍现象,它不惟人独有。这就是说,如果把人的肉身生命的终结作为人的“死亡”,那这种“死亡”就无异于任何生命体的终结。既然如此,那我们讨论人的死亡就没有任何特殊的意义,因为它与一只狗、一只猫甚至一棵草的死亡没有区别。

其中必有玄机。

众所周知,现实的人生是一个“线段”,它的两个端点就是“生”和“死”,人生在生死之间。所以,严格说来,“生”之前(我从哪里来?)和“死”之后(我到哪里去?),是一个经验科学的问题,它是宗教和哲学等不应该也无能关注的领域。死与生是一对矛盾,死与生结伴而行,它就运行在“生死”的“线段”之间。这就是说,属人的死亡,不可能随着生的终结而继续(在时间上)存在。

因此,哲学和宗教意义上的人的死亡不存在于人的现实的生命之外,它就在人的现实的生命过程之中。

我们来为生死打一个通俗的比喻:生是昼,死为夜。如是,现实的人生就在生死之间亦即在昼夜之间交替轮回。如果说生是乐,那么死就是苦。如是,现实的人生就在苦乐之间交替轮回。现实中,人与人的差异,无非是昼夜、苦乐量上的多寡,而都没有最终摆脱“轮回”的宿命。

那么,佛教告诉世人的究竟是什么?——几乎人人皆知:超越生死,摆脱轮回,得大自在。

毫无疑问,伟大的佛教不可能让我们世人以最终的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来超越生死,摆脱轮回和得大自在的。因此,“寂灭为乐”的“寂灭”,决不会等同于通常意义上的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既然它与“乐”有关,那么它就必是一个在人心中彻底驱逐了黑暗(“夜”)的“永昼”。

现在关键的问题是,人生生死之间,究竟何为“生”,何为“死”。

现代人生哲学认为,真正意义上的“生”,是一种彻底地驱逐和解除了现实恐惧的自自在在、自自然然的本真的快乐无比的生命状态;“死”,就是一种完全被恐惧绑架、攫取了的扭曲、歪曲了的无尽痛苦的生命状态(我们从很多死刑犯归案后的坦然可知)。

所以,所谓战胜“死亡”,就是摆脱“恐惧”。而怎样才能战胜“恐惧”呢?无疑,佛教和其他伟大的宗教都给了人类启示:用智慧战胜恐惧,亦即德尔斐神庙和苏格拉底所说的——“认识你自己”。

一个彻底地战胜、驱逐和解除了恐惧折磨的人,才是一个真正的得大自在者。对于这样的人来说,生死,已经不成其为问题了——没有“死”,“生”也不予以考虑,所谓斩断“轮回”、“了生死”。佛教所谓“寂灭为乐”,说的正是这个道理。而那些把佛教的“寂灭”当成是人的生命终结之后的状态即生物学意义上的“死亡”者,都是对佛教的误解和曲解。

但愿我误解了圣严法师!

 

2009,2,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