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众是丑陋的,广告人也是


 

作为资深的广告人,我早练就一种本领,不轻易讨厌或反感电视广播报纸杂志室内户外邮箱手机等频繁出现的恶俗的平庸的虚假的夸张的荒谬的弱智的扯淡的广告,因为,我正是这个不光彩行业中的一分子。我对广告的容忍度比非广告人强很多。可是,在连续几个月被电梯里碧生源肠润茶的广告折磨得无处逃遁后,我被打回原形,回归到一名普通观众暨大厦业主双重身份。第一,从观众眼光看,一个破减肥茶而已,搞得举国上下男女老少爱吃爱喝赞不绝口宣称又能美容又能排毒甚至还能治病(多年的老便秘),活活是骗人;第二,从业主角度看,如今所有高楼大厦商超店铺都充斥液晶电视、平面广告,就是无人征求过我们受众是否愿意自己的“等候时间”被广告强行占据。用江南春的术语,叫“等候经济”——我们的“等候”,成了他的“经济”,一堆洗过澡的肠子蜂拥而至。

N年前,江南春和他的分众传媒在股市大敛财富,商界又诞生一个“青年才俊+商业神话”的成功故事,人们总是爱这样的故事。我个人觉得,江南春作为一个生命个体对这个社会做出的贡献只能用负资产来定义,即便他后来大做慈善给汶川捐款捐物,也改变不了这个真相。他的事业对这个社会缺乏有价值的诉求,未能支撑任何有社会意义的东西。梭罗曾提醒世人:要以审慎的眼光看待慈善,一千个人砍断罪恶的枝,只有一个人砍断罪恶的根。往往正是那些搞慈善的家伙们的所作所为才是社会罪恶的源头,不是吗?

有一回,某财经类的电视节目谈到全球化之下中国品牌该何去何从的话题,作为嘉宾的江南春被问到分众是否会扩张到国外,他回答说,他也很困惑分众在国外到底能不能生存,因为一,比方欧洲国家,电梯多,人少,人家基本上不怎么“等候”,二,欧洲人并不喜欢等电梯时看广告,他们很安静。

那,中国人就喜欢看广告?在分众未出现之前,我们是否都在电梯口站立不安,需要被广告拯救?

“等候经济”也被称作“无聊经济”,意思是人们等电梯时处于一种“无聊”状态。我个人觉得,分众传媒的遍地开花和中国社会的普遍不民主有密切关系,他只是利用这个丑陋的现实做了一把投机生意,无形中支持了一把丑陋。如果一定要说他的事业有意义,那就是:使无聊变得更无聊。

每每看江南春的照片或电视访谈,那永恒的自信,聪明的谈吐,精明的思维,那种成功人士专属的气息,总给我留下极深印象。我眼中的江南春是这个急躁的肤浅的不负责任的功利价值观操控的社会之缩影,是失掉人文理想淡漠社会责任的纯商业精英的杰出代表,他们活得荣耀非凡,但你永远别指望靠他们能使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

广告人的贫瘠不逊于江南春和他的分众传媒。国庆60周年在即,我所在的写字楼电梯间里狂播贝因美的广告,一个从娃娃抓起的媚国主义大创意:北京,西藏,这里那里,不同城市不同民族不同孩子,用各自母语喊出“妈妈”,最后,一个清脆无比的童声从画外音里传出:“妈妈,我爱您。祖国,我爱您。”像林妙可般玲珑深情。第N次听到后,我快疯了。三鹿倒下了,但这是一种什么样的三聚氰胺?

那段时间电视还密集播放沃尔沃的最新广告:豪华场景,一个比江南春稳重、比柳传志年轻、比马云帅气的成功状中年男人,要么是刚刚完成纳斯达克上市庆祝,要么刚刚在苏富比拍下另一个兽首,总之,他在众星捧月的欢呼与拥戴中微笑挥手,潇洒从容走出室外,一辆沃尔沃停在那里,一个穿晚礼服的美女在车内等候,他入席座驾,她嫣然一笑,场景转换,美女突然眼神惊喜,哦,窗外候着一架直升飞机,看样子,至少是去迪拜七星级酒店喝咖啡。

这个广告说明,高级男人的低级梦想与低级男人的高级梦想几乎一致。就像江南春引领的分众传媒,和那些广告人引领的大创意,都是使无聊变得更无聊,丑陋的变得更丑陋。

 

 

(本文特别供稿中国CI网专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