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天生的无脚鸟
在我所居住的合肥,姜夔经常被人提起,总有人认为他应该获得更多的重视,没办法,谁让在这待过的诗人词人是那么的少呢?浮光掠影地经过的应该很多,有如现在趁着停车的间隙,冒险来到月台上一站,理论上算是来过了,实则没心没肺的,太浅的一痕脚印,不能让这座城市觉得,可以增加自己的光荣。
姜夔就不一样了,他不但来过,还留下了白纸黑字的证据:“客居合肥南城赤阑桥之西,巷陌凄凉,与江左异。唯柳色夹道,依依可怜。因度此阕,以纾客怀。”而从那些词里,我们还知道,他曾在这里恋爱过,凡此种种,实在无法不让这座在历史上名气一般的城,因之而深深骄傲,并因之想提高姜夔在文学史上的声名。
然而,面对着这样一种声音,我总有点置疑,假如姜夔活在当代,为他争取一个“主流”
的位置也许能够改善一下生活条件,但是这种假如不存在,单就文学风格而言,姜夔打动我们的,更多的是那种边缘感,或者说,非主流。
王国维的《人间词话》里写到姜夔,用了一个字,叫做“隔”,他对姜夔评价不高,我却觉得,这种“隔”,正是姜夔有别于其他词人的地方。对于某些情绪,某种心情,他绰约地描下就行了,并不十分着力地要描得太清楚,懂的人自然会懂,不懂的,他也不太强求。
他的一生太长,还说他在合肥的时候,我们已经知道,他在合肥恋爱过:
“肥水东流无尽期,当初不合种相思。梦中未比丹青见,暗里忽惊山鸟啼。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 谁教岁岁红莲夜,两处沉吟各自知。”
那年他23岁,相当于如今大学刚刚毕业的年龄,古人的生命相对短暂,他该就业了,却书剑飘零,功名未遂,像落叶般在世间飘零,不知怎的就飘到了合肥这地方。他在赤阑桥畔与一对青楼姐妹来往,具体跟姐姐还是妹妹恋爱则无从得知。本地有很多文人把那爱情描述得可歌可泣,但原生态地想一下现实生活,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只是漂泊而已,有一种人天生有着无脚鸟的宿命,就算他一度冒出落地生根的念想,生命中也有一种特质,使他无法降落,只能辛苦地飞翔;因此也只是恋爱而已,他拿不出什么来许那女孩一个地久天长,她应该从一开始就明白吧,怎么办呢,他就是那样的一个人……
我想象他们在一起的光景,恻恻的寒意,孟庭苇唱:“两个人的寒冷加在一起就是微温”,可是,有一种微温比寒冷更冷。就像《2046》里的梁朝伟和章子怡,或是《小武》里的那个男孩和他的恋人,他们在一起,谁也不能给谁救赎。
《2046》的末尾,章子怡哭着求梁朝伟借她一夜,梁朝伟说,有些东西是不能借的。他的脸上有着莫测其深的笑容,其实是虚张声势,因为,有些东西,他也没有。
在合肥的姜夔,也是一无所有的,悲剧性的结尾简直一望而知,从开头望到最后,目光是多么的空荡,犹如琴声一路哽咽,直至终于断绝。
姜夔在合肥定居的时间不长,之后又常来此地,跟那女子也许藕断丝连着,他舍不下她,但也要不了她,最后渐渐地分了手。
多年之后,他们早已各奔东西,音讯皆无,忽有余痛袭来,却是销魂蚀骨,他写道: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我在合肥的某个角落里,读它,那一种寂寞越千年而来,仿佛能看到他残忍无奈的目光,望她独自掩一怀寒意归去,犹如欲归之鸟,却无枝可栖。也许无脚鸟的命运是共同的,无论是他还是她,再疲惫,也都只能翩转于各自的漫漫长途,一期一会,不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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