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着的困境:肤浅与卑微


 

我们每个人都活在当下,却指向了未来。斯多葛学派曾经无不动情地说过:有德的生活,乃是个人灵魂对上帝的关系,而不是公民对国家的关系。未来的生活便是一种灵魂对上帝的关系,而当下的生活却是粗鄙与不堪的。至少我们当下,每个人都难以逃脱国家对我们的控制与摧残。国家,一旦存在,便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到处是铜墙铁壁,将个人牢牢地拴在它的意志轮盘上,还将它的权力枷锁嵌在了个人的灵魂深处。当统治者宣布国家意志的马达开始旋转时,无数个鲜活的生命将被这个强大的机器所吞噬,凄惨血腥的一瞬间,片刻就被它的惯性所抹杀,一切仍然如故,施暴者却沉浸在无比的幸福与成就之中。纳粹头子希特勒、前苏联的独裁者斯大林以及柬埔寨红色高棉组织所实施反人类的滔天罪恶,无不例外地利用了国家意志这架无坚不摧的暴力机器,成功地上演了一场场国家灾难。这些不堪回首的历史却无情地告诉了我们活着的困境:一旦一个人选择了有德的生活,就必须对抗国家这个庞大而无情的强权机器,如果放弃有德的生活,就必须学会肤浅与卑微,甚至还要参与罪恶。
 
国家,不是什么美妙的音符,更多的是强权与暴力的混合体。灵魂在强权面前只有两条道路可走:要不选择矮化,要不选择高尚。高尚让强权死去,矮化让强权活着。如果我们还想要活着,就会选择灵魂的矮化。当我们活着的时候,强权也活着,但活着的强权却能深深地伤害活着的我们,我们却对活着的强权无能为力,甚至还沦为活着强权的帮凶。很多时候,我们活着的逻辑却是荒谬的:纵容强权,获得资源,却被强权迫害,失去自由,痛恨强权,再度被强权摧残至死。这种荒谬的活着逻辑一开始就被“强权的温柔”所迷惑,最后死于“强权的强悍”。
 
强权是一头怪兽,我们需要驯化这头怪兽,让它服从于一种德性与品格。这种德性与品格赖以存在的基础,就是我们必须放弃肤浅与卑微,学会高尚与对抗。只有高尚和对抗才能把强权关进笼子里,不让它出来迫害我们。但是,我们一开始用高尚和对抗来驯化强权的时候,必然遭遇强权的强烈反抗,强权下的肤浅与卑微便会蜂拥而至,企图摧毁那些给它带来威胁的珍贵品质。人从一开始,是希望高尚与有德的,但是一旦被强权要挟,就很容易陷入困顿,进而就迷失了自我,学会了肤浅和卑微,保存了生命,也保存了罪恶,最终也失去了灵魂。
 
我们很容易在一种生活的游戏规则中创建自己的筹码:只要国家能够给予自己更多的物质财富,就愿意纵容强权对弱者的迫害,也愿意被动地成为它的帮凶之一,但是一旦自己的自由与资源被这个强权所剥夺,就开始大喊大叫要别人帮助他或者她了,而自己似乎永远是这个强权的无辜受害者,似乎别人都应该无条件帮助他或者她摆脱强权的折磨,而事实上,正是自己的纵容才使得强权有着很强的生命力,这种强大的生命力最终毒害了自己,也把自己摆上了自我设计的道德审判台。
 
我们很容易学会肤浅和卑微,是因为我们的内心很多时候害怕强权,也害怕孤独,肤浅与卑微很容易让强权满意,也很容易驱逐孤独。我们也很容易自我满足,是因为强权很容易用丰富的现实利益麻痹我们的神经,让我们活在物化的陶醉之中。物质与灵魂的冲突,正是强权得逞的源泉,但我们活着的时候,如果能深刻地审视当下,谨慎地卑微,相对地肤浅,或许,是我们能够应对强权与灵魂自我保存之间的一条第三方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