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English Patient》——英国布克奖获奖作品评论系列之一


      “Death means you are in the third person. ”只有在一些优异的诗歌杰作中,才能找到这样完美而杰出的句子。我阅读着这样一部动人的杰作。我由衷的赞赏这些如Philip Michael Ondaatje一样,像创作诗歌一样创作其他文体的语言艺术家。但我宁可只是将它看做为一部关于二战的反思之作。

      战争总是出于极少部分有能力发动战争的人切身利益的因素,而不是为了多数人的正义的实现。过去是如此,现在是如此,将来还是如此。

      极少部分有能力的人,指的是什么人呢?书中有所暗示类指:

      “1、There is God only in the desert, he wanted to acknowledge that now. Outside of this there was just trade and power, money and war. Financial and military despots shaped the world.

      2、It’s only the rich who can’t afford to be smart. They’re compromised. They got locked years ago into privilege. They have to protect their belongings.No one is meaner than the rich. Trust me. But they have to follow the rules of their shitty civilised world. They declare war, they have honour, and they can’t leave.

      3、One day, far too late to avoid the machinery we had set in motion, he tried to explain Clifton’s world in terms of Anna Karenina’s brother. Pass me my book. Listen to this.‘Half Moscow and Petersburg were relations or friends of Oblonsky. He was born into the circle of people who were, or who became, the great ones of this earth. A third of the official world, the older men, were his father’s friends and had known him from the time he was a baby in petticoats.... Consequently, the distributors of the blessings of this world were all friends of his. They could not pass over one of their own.... It was only necessary not to raise objections or be envious, not to quarrel or take offence, which in accordance with his natural kindliness he never did.’”

      只有这些文字才能较为真实的反应原著中所隐藏的思想。我们可以对于这一部分的思想予以引申,从而更加清楚的说明它。

      历史总是由胜利者来书写的。胜利者所书写的历史总是让后人的思想认识处于背离历史真实的假象之中。过去如此,现在如此,将来如此。民众总是掌握不了真相,最多掌握所谓的真相,是权势掌握者提供给民众的所谓的真相。比如:杨佳杀死了六个警察,并且被处死,这都是真相。但是,问题在于,那是权势掌握者提供给我们的所谓的真相。还有相关于这个真相的另外一部分,关于杨佳早前被殴打与侮辱的事情,我们只能猜测,也只能获得猜测。

      现实,往往比恐怖小说更恐怖,而民众身处恐怖之中,却意识不到非官方历史的重要性,意识不到恐怖的存在。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正在于其无可逃避的现实性。

      事实上,死人和战败者,是根本没有要求自身应有利益和自我辩护的权利的。

      我们有必要反思二战,因为我们的思想认识还处于二战后由胜利者所书写的历史的影响之下。

      国家不过是一种用以实现少数人利益的政治工具与他们在采取谋求利益的行动的时候所假借的名义,是利益集团确保自身利益实现的工具,是利益集团争夺利益时无条件利用国人的借口。在美国,民众总是为军火利益集团与石油利益集团,以国家的名义来挟制而被迫参战。什么越南战争、索马里战争、阿富汗战争、海湾战争、伊拉克战争,没有一次是为民众整体利益与正义实现而战。

      在由未得到现实的报应的罪恶的暴力的受害者所组成的社会中,充满了背弃信仰与道德的肉身的堕落。日本是如此。中国,也是如此,文革期间和改革后暴力事件,令中国社会彻底的堕入世俗的利己主义、拜金主义、享乐主义、实用主义、社会达尔文主义之中。二战后世界是丑陋的。二战,让美国逮捕关押监禁了Ezra Pound,让世界彻底迷失在无视正义、“MIGHT IS RIGHT”的谬论之中。二战,让美国确立了其以军事霸权为核心的金融霸权,至今仍然统治世界并赖以横行掠夺。帝国主义霸权主义的极致不是法西斯,而是国际金融霸权。尽管掠夺的手段不一,但法西斯所掠夺于世界的财富远远小于美国所掠夺于世界的财富。原始的掠夺手段与现代掠夺手段,两者都不人道,后者看起来更人道而已。

      在二战中,我从不认为是该当胜利的人获得了胜利,民众从来是战争的失败者。在战争前后,民众是受到欺骗的。在战争中,民众又被迫参加到原本不属于自己的战争中。战争的本质存在于民众被操纵的过程中,是少数人在争夺利益,大部分人却被迫参与、付出、牺牲。

      “He has not eaten food or drunk water, is unable to swallow anything. Before light failed he stripped the tent of all military objects, all bomb disposal equipment, stripped all insignia off his uniform.”

      作为一个工兵,他为自身所认可的荣誉而冒着生命危险扫雷,他吃苦耐劳,为此而不惜牺牲、放弃自己的一切,包括生命与爱情。但最终却发现,在战争中,授予军人的荣誉、勋章,没有任何价值,只是被愚弄、被欺骗、被利用的证明。

      “My brother told me. Never turn your back on Europe. The deal makers. The contract makers. The map drawers. Never trust Europeans, he said. Never shake hands with them. But we, oh, we were easily impressed—by speeches and medals and your ceremonies. What have I been doing these last few years? Cutting away, defusing, limbs of evil. For what? For this to happen?”

      “One bomb. Then another. Hiroshima. Nagasaki.”

      针对平民的大规模的杀戮,永远是卑鄙的、可耻的、罪恶的。后人应该铭记历史事实。复仇的本质,有时候是正义的实现。通过所谓的国际法庭,日本战争罪犯得到了审判,罪大恶极的,大多被处死。可是,那些下令杀害几十万日本平民的美国军政要人呢?是不是也该被处死?没有人去问这样的问题。没有人去关心战争的失败者。实现所谓正义的权利,从来只属于战争的胜利者。

      即便南京大屠杀、奥斯维辛被人遗忘,即便美军使用机枪或步枪屠杀平民的许多罪行和罗斯福总统颁布的第9066号行政命令被世人遗忘,作为人类历史上最为丑恶、最为重要的事件,作为二战中所谓正义的一方与所谓民主政权所能犯下的最为可怕的罪行的历史事件,广岛与长崎那两颗原子弹也绝对不能被世人遗忘。如果那是合理合法的,值得每一个地球人投赞同票的,那么,灭绝全人类的罪行,也将是合理合法的,也是值得每一个地球人投赞同票的。

      我们了解二战的真相,大多都是关于法西斯的罪恶,英美的正义。罪恶的一方则完全罪恶、一无是处、全盘否定,正义的一方则完全正义、全盘肯定。几乎没有什么争议,无可争议,争议的不存在,不是因为事实的确凿与评价的客观,而是因为战争的胜负已经分明。

      只有结合当下,我们才能理解历史。只有结合历史,我们才能理解当下。结合以色列武力报复敌对国并屠杀了大量敌对国无辜平民的事实,我想到的是,带来仇恨的作为必将带来复仇,而复仇也必将带来新的仇恨。如果将那些高举石头狠命扔向以色列政权所派出的武装坦克的民众和小孩交给希特勒,他们将卖力卖命,同时心怀感激、不计酬劳的忠诚于希特勒,为希特勒去批量屠杀他们所无比痛恨的犹太人。在二战中,在大量德国兵士忠诚于希特勒的事实面前,至少对于部分士兵的恶行来说,并不存在简单的所谓刽子手被希特勒及其纳粹党组织欺骗、强迫的原由。可以肯定的是,屠杀犹太人,当初就是许多刽子手自身内心的愿望。带着那种愿望,即便灭绝犹太人,他们也永远不会忏悔、内疚,而只有愿望得到满足的快慰。

      地理上,围困于伊斯兰世界而水火不容的以色列,在二战的阴影下,并非努力平息,而是不断的激起伊斯兰世界的仇恨。这种仇恨,诚如二战之前,德国民众对于犹太人的失去理智的仇恨。以色列不可能消灭伊斯兰世界,而伊斯兰世界却完全可能在某一天里消灭以色列,而如果那一天到来的话,事件的根源,仍然是真实的仇恨,一如二战中促成许多悲剧的仇恨。   

      我们从小接受教导。关于所谓善恶是非,关于从前,关于历史。我们就像那些跟着离异父母中的一个,比如母亲,过日子,成长的孩子。我们从小接受母亲的教导。关于父亲的残忍,父亲的霸道。母亲甚至向我们展示来之于父亲的伤痕。我们却不知道来之于母亲的父亲的伤痕。父母亲也不知道,我们的伤痕。

      国家,战争,却不过是两个巨大的骗局。很多人一直置身骗局而不自知。一些人醒悟了。一些人从来就是局外人,一个偶然的际遇,或出于爱情,就可能使之成为所谓的叛国者。但在后者的心目中,所谓叛国者,不过是一种为人所用的概念,这个概念,所代表的,不过是有能力发动战争的那些人的利益。霸权主义者只能欺骗民众的感情和思想,在欺骗不了的时候,就采用强迫的手段。局外人哪怕在身体不自由的时候,也至少还保存了来自于独立的自我认识的内心自由,在有所选择的时候,局外人将遵循那种内心自由。

      The English Patient,一开始就是骗局的局外人。霸权主义者的手中,有着无数的棋子,被利用来争夺利益。他们也将民众当作为棋子,但局外人拒绝被当作为棋子。

      我着迷于那种通过深入人物内心来进入历史的方式。通过试着深入作为历史学家的局外人的内心,我们可以试着理解局外人,并最终还原他内心对于历史与当下的认识。

      我至今深信,艺术,抛开其思想性,就什么也不是。